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灾民聚集点。
一时间，人心浮动。
所有人的眼中都有跃跃欲试。
这时，角落里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那些官兵们离开，肯定是去别的地方救济灾民了！”
“要是被那些人抢先找到军营，我们就没有粮食吃了！”
“我不管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反正在这儿呆着也是等死！”
“军营就在正南方向四里地，我这就动身！”
越来越多的灾民们彼此对望，最终下定了决心。
整个灾民聚集点都动了起来。
除了重病无法起身又没有亲人照顾，或者被亲人抛弃的病人，几乎所有还能走动的灾民都扛起自己的包袱，收起暂时囫囵睡觉的破布烂草，往正南方向四里地的军营方向走去。
而在队伍的最末端，孟何辰与两个兵卒对视一眼，功成身退。
他们匆匆赶向下一个灾民聚集点。
这次的流言变成了——
“军营里有粮食！我亲眼看到官兵给别的地方的灾民们发粥！”
“吃了粥的灾民们已经往军营去了！”
“去了军营就能吃到粥！还有大米饭！”
“去晚了，军营里的粮食就被那些灾民吃光了！”
“反正我要去，不能让那群人吃饱穿暖，我自己还在这儿被饿死！”
“军营就在西南四里地的地方！”
......
在大大小小的灾民聚集点，类似的流言在飞快地传播着。
自行向军营行进的灾民们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在只有一条的山路上相遇。
“他们果然也听到军营中有粮食的消息了！”
“不能让他们抢先到达军营！”
“不只有我们得到消息，说明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去晚了就吃不到热腾腾的粥了！”
......
新的流言又在灾民不断汇聚的时候从队伍中响起。
这些越传越证据确凿的流言安抚住了因一时冲动踏上路程，却又在此时产生了犹豫的灾民们。
毕竟，当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做某件事时，人便会对是否该把这件事继续做下去产生怀疑。
可如果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身在人群中的人，便会将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做下去，即便他已经对其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
如果周衍能看到此刻发生的一切，一定会告诉这些灾民们，这就是所谓的“从众效应”。
灾民们行动起来后，率兵在一旁等候的梁武也随即行动了起来。
戴上周衍传送过来的口罩，把裸露在外的皮肤用布巾包好，而后先将那些经过搀扶还能够起身的病人聚集到一起，接着用竹竿和草席架成的担架运送重病患者。
***
山谷里。
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还在继续工作。
首先建造的是隔离区。
这也是周衍特意的安排。
——虽然病人们更需要病房，但对已经染疫重病的患者来说，这座灾民营就是他们最后且唯一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病人们是不敢有太多抱怨的，因为他们害怕被彻底放弃，即便这座灾民营的环境再差，还能差得过没吃没喝又风餐露宿的野外吗？
反倒是没有染病的灾民们，他们精力更加充沛，也就更容易计较是否能吃上饭，是否能住上帐篷。
周衍倒不是那种无条件满足手下人所有需求的滥好人，但从古至今，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都是调教手下人最好的办法之一。
而施粥、建帐篷，显然便是周衍先给出的那一点甜头。
总要把野性未驯的灾民们好好养一养，等培养出了服从性，再让他们给自己好好打工。
“资本家”周衍露出一个微笑。
“隔离区的帐篷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病房也已经建起来了五座，”宁白澄走进草庙给周衍汇报施工现场的情况，“有三个军士出现了腹泻的症状，恐怕也已经感染了霍乱，已经及时将他们隔离起来了。”
周衍点点头，“灾民到达后，你手中的事务会更加繁累，还需再找一人与你一同管理灾民。”
梁武毕竟不是周衍的信众，还代表着化城郡的军方，周衍只能与他合作，却不能把灾民营的管理权交到他的手上。
想要管理近千名灾民，单靠宁白澄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哪怕加上宁家的其余三个兄弟也远远不够。
之前救治的十五名信众倒是忠心耿耿，也称得上吃苦耐劳，但一群土地里刨食的平头老百姓，一朝让他们去管理其他灾民，服不服众暂且不提，他们暂时也没有那个能力。
毕竟能一发入魂抽到宁家四兄弟妹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周衍总不能寄希望于救下来的每个人都是盖世天才。
新信众的吸纳已经迫在眉睫。
周衍不准备再像前几次那样，把所有人都集中到草庙，耍杂技似的“施展神迹”，主打一个量大管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忽悠成信众。
扁平化的管理结构在公司初创时的确很有效率，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管理层威严性的缺失。
而这对准备装神仙的周衍，称得上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公司的大老板可以亲民，可以和清洁工谈笑风生。
但神仙总不能随随便便和信众吹牛皮侃大山，总不能连针头线脑的小事都要亲自过问。
适当的距离感有助于增强神秘感。
这个时候，信众内部的层层分级就显出了其重要性。
周衍的指示可以通过宁白澄等人传递给信众中的某几个人，再由这几个人传递给其余信众乃至非信众。
这样的架构的确会让沟通效率降低，但却可以更好地维持“神仙”的形象。
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吾欲封你为左执事，替吾执掌一应内务，你可愿意？”周衍缓缓发问。
宁白澄先是一愣，而后便是遮掩不住的狂喜！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一双桃花眼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宁白澄迫不及待地跪在神像面前，重重叩了三个头。
“感念神仙大人大恩大德，信众宁白澄没齿难忘！”
“信众宁白澄当为神仙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