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垂云收到了消息半晌，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舒的对话框里随即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苏垂云立刻点进去看。
“抱歉，我刚刚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养父母对我很好，我不应该和阿云说会让人误会的话，抱歉。”
一分娇弱，两分歉意，七分绿茶。
女人的声音很淡，好像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收敛起来，变成了一个甘愿继续被原生家庭吸血的工具人。
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苏垂云放下手机，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陈玥站在她身后，“苏小姐，王嫂的合同拿来了。”
苏垂云瞥了一眼，“我知道了。”
陈玥：“那合同……现在念给您听？”
王嫂在苏家干了很多年，也算苏垂云的半个长辈，但阿姨就是阿姨，没有好好照顾雇主是原罪的。
“不用，”苏垂云浅笑着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无意识抚摸着明舒落下的外套。
“明家距离这边不远吧，带我去看看，我去接我的女朋友回来。”
陈玥：？？？
女朋友？？
轮椅上的少女身材单薄，膝盖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她眷念地摩挲着衣领，空气中似乎蔓延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
陈玥帮她把车门打开，欲言又止……
苏垂云：“？”
陈玥心有不忍，她在苏家工作了很多年，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格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了。
“明舒在明家的处境很尴尬，她对您是认真的，若您对她没有意思，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苏垂云坐在车后座上，“怎么说？”
陈玥一脸还要我说么的表情，“今天早上我来时看到明舒了，她的嘴被咬破了，膝盖都是红的，样子也很疲倦……”
陈玥作为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人，对年轻人之间的玩法难以理解。
不理解且大受震惊。
她的言外之意是，小姐您都是个瞎子了，怎么还如此折辱人。
苏垂云：？！
苏垂云倒吸一口凉气。
陈玥复杂道：“人明舒好歹身价不菲，还是你的前女友，还是多留点面子吧。”
苏垂云瞳孔地震。
一路上，苏垂云都恍恍惚惚，不敢细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垂云很快就睡着了，她把金主大人丢到一边，然后金主一个人委屈巴巴地在浴室里解决……
在外人看来，无异于明舒在浴室里被她折辱，跪在地上做那种事情。
苏垂云：“我可以解释。”
陈玥看她的眼神，像在看渣女。
苏垂云：“……”
……
明家的宅子里。
明舒靠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扫过遗嘱，爷爷免不了重男轻女，加上明舒是养女，身上没有流淌着明家的血脉，能分到的钱就更少了。
不过这些股份对于一般人来说，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
明舒在国外做AI建筑设计相关的产业，明家恰好在国内也有建筑相关的产业。
如果能吞并……她能给苏垂云更好的生活，找更好的医生。
思及苏垂云的双腿和眼睛，明舒心底起了一层灰霾。
明舒扯了扯嘴角，“我记得明威开的车是我的买的，一并还给我吧。”
养母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如果不是我们明家，你早就死在外头了——”
“你那么大年纪，在外面都找不好好对象，你弟弟不嫌弃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一点都不知感恩！”
“白眼狼！”
养母刻薄地一拍桌子，“你给你弟弟买车是应该的，你作为姐姐，天生就该照顾弟弟。”
明舒只觉得厌烦，揉了揉眉心，打算办完事就走。
忽地，她的余光瞥到了大门口一辆熟悉的轿车。
明舒淡漠的脸上出现了裂痕，抿起的嘴角勾了勾。
她的小妹妹和以前不一样，会疼人了。
因为几句话，就来心疼她。
养母看明舒不说话，被气到发红的脸更加凶恶，用食指指着她，嘴里冒出吐沫星子，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嫁给你弟弟，遗产的一个子都别想拿走。”
边上看报纸的养父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语重心长对明舒道，
“小舒，这就是你的不应该了。”
明威冷哼一声，“指不定我姐在国外勾搭上了哪个有钱人。”
被万众所指的明舒不止不害怕，还觉得有些无聊。
明舒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当着养父母和弟弟的面，对电话那头道：
“喂，是城建服务热线么，我后台发送了一份关于明氏建材公司，勾结当地开发商使用以次充好材料建造民用住宅的详细举报资料，希望您那边尽快核查处理。”
明舒的声音很浅淡，她的眸子划过养母和养父，曾经毒打她，把她关到地下室的人，现在不足为惧。
电话里是工作人员上报资料的回复音，忽地，养母不顾形象立刻要抢明舒的手机。
“你疯了么！！”
养父脸上的淡定也维持不住，“明舒！”
手机被抢，养母迫切地想要和工作人员说什么，却不料那边只道：“投诉已受理。”
如果一旦核查为真，主谋足够在监狱里面被关到死，倾家荡产都不够赔偿的。
手机摔在地上。
养母面色从红到白，脖子上的金项链都黯淡无光了。
弟弟嗤笑叫好，“当时就不该领养她，她就是个白眼狼，给我睡我还嫌没意思呢。”
明威话音未落，明舒仰起巴掌扇在他脸上。
明威后退几步，壮硕的身体撞在了酒架上，酒瓶摇摇坠落，砰砰破碎在地上。
明威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女人打，事实上她不认为任何人有资格打她，毕竟他已经被这个家庭养得足够傲慢。
明舒的无名指上反着戴着戒指，钻石划过了男人的面颊，留下了一道惨烈的血印子。
男人即将大声尖叫，却听明舒淡淡说，“你若是再叫一声，明天就会有人在网上公布你嫖了多少小网红，又让多少姑娘为你堕胎。”
看到唯一的儿子被打，杨母吓得晕了过去。
养父习惯性地用武力欺负明舒，拐杖破空声响起，在即将落到明舒身上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金属物体接住。
是金属轮椅的扶手。
“伯父，动手就不对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垂云会出现在这里，均是一惊。
苏垂云沉沉，“还好伯父刚刚没有打在我身上，不然警察来了就不好说了。”
明舒如梦似幻地看着她的小妹妹，护在她前面，从前从来都没有人保护过她，现在是第一次。
养父装出和蔼可亲道：“我们在聊家事呢，苏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苏垂云牵起明舒的手，“我来接我女朋友回家，”
在一地破碎的酒瓶中，明舒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似的，站在群狼环伺中间，长发乖顺地落在肩头，一双漂亮的眼睛藏在无边框眼镜后面。
简直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至少在苏垂云看来，明舒是吃亏的那一方。
她的女朋友怎么能被这群人敲骨吸髓。
苏垂云摸索着去观察明舒身上，焦急不已：
“他们是不是打你了？你那么爱护敬养你父母，他们怎么能如此不知足。”
爱护敬仰？？？
众人：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明舒嘴角露出一抹柔弱又很绿茶的笑容，“没事，我爸妈不经常打我的。”
不经常……
如果没有苏垂云突然来，刚刚那一拐杖也落不到她身上。
只要明舒往后退一步，养父会狠狠打在她弟弟肩膀上。
明舒对这个家早就没有感情了，但如果能利用这个肮脏的家庭，让她的小妹妹心软怜惜她，不失为一种物尽其用。
苏垂云护在明舒身前，“我刚出院身体虚弱需要有人照顾，伯父伯母不介意让明舒住在我家吧？”
“……随你。”
明舒柔弱，无助，要嘤嘤嘤。
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养父的脸被气成猪肝色。
临走之前，明舒回头静静看了一眼养父。
后者若有所感，气头上的冲动逐渐消退，“小舒，爸爸知道你在国外赚钱了，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
他意识到不能像从前那样抄起棍子去教训她，不得不放缓语气。
明舒没有继续聊亲情，“国内商场普遍大同小异，难以创新，巧了，我认识一位国外得奖的设计师，找她来合作，可以提高商场档次，和国际接轨，我这里有一份合作协议。”
“如果我们两家可以共同开发设计西郊的商场，想来能赚不少钱。”
一听到有钱赚，养父面上的怒气全部消退，连儿子的惨叫声也不放在心上。
“那投诉……”
“我可以撤销，不过麻烦先签合同吧。”
明舒报了一个设计师的名字，养父也有所耳闻，心中的疑虑逐渐取消。
匆匆略过合同，养父没有发现里面的漏洞，实话说，她也是把公司继承来的，对很多业务都不算熟悉，平时都是手下人审合同。
对啊，养父心想，这才是一家人，明舒从小在明家长大，自然会为了明家打算。
明舒从善如流地把合同放到他面前，“签吧 。”
就在养父想要仔细翻看之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合作商不知从哪打听来上面要严查的消息。
明舒笑容更甚：“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
养父抖着手签完合同，意识到哪里不对，却迎上了苏垂云护犊子的笑容。
苏垂云：闻到了老阴批的味道。
她的金主姐姐笑得好阴险。
苏垂云挡住养父的视线，“回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苏垂云没有顾虑别人的想法，她坐在轮椅上牵着明舒离开这所吃人的宅子。
“这些人不配做你的家人，姐姐之后别理她们。”
“好。”
“刚刚那些人说撤销投诉，姐姐真的会撤销吗？”
“不会，骗他们的。”
苏垂云的视线落到了明舒发红的膝盖上，她穿着半长的裙子，风一吹，刚好能看到发红的膝盖。
www.youxs.org，只有跪在浴缸中才会有这样的伤。
苏垂云：她的金主姐姐，好像需要她提供别的服务。
苏垂云小脸通黄，操控轮椅走在前面。
轮椅被明舒拉住，后者的目光灼热滚烫地落在苏垂云的双唇上。
“我今天受惊了，阿云能不能安慰安慰我？”
受惊了？
如果没看过原作，苏垂云都快相信了。
明舒弯下腰，把长发撩到耳边。
她含住苏垂云的双唇，拿起了苏垂云的手，想要放到裙子中。
苏垂云的手顿住，在明舒的膝盖上揉揉：“我们回家，姐值得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