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已经很多年不做梦了。
生命的本能让她将所有美梦噩梦一起紧锁在了某个最深处的角落。
可是,那个人被放出来了。
就像一道闸门被打开,噩梦终究再也抑制不住了。
梦里她成了一个洋娃娃,被那个人撕碎得破破烂烂,她拼命地叫喊,可是没有人能够听到。
梦里她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最后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要走,不要走。”她哭泣着乞求。
可是世界最终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梦外,何韫清被抓住的手轻轻往外抽了抽。
江遥却将那手抓得更紧,甚至顺势将他整个胳膊都抱住,“不要走,我以后会乖乖的。”
“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
江遥的眉头皱得紧了些,迷迷糊糊地边睁开边用手去试探着摸手机。
何韫清顺势抽回手,一个闪身迅速离开了化妆间。
江遥揉了揉眼睛,朝四处张望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鼻间却传来似有若无的清冷的雪松味道。
她不禁边接起电话,边又将自己的手凑近闻了闻。
是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
“阿遥,好消息,有个导演说我很有潜力,约我一会儿结束后去酒店三楼的房间谈谈。”叶依依开心地说道,“距离结束还有好一会儿呢,你要是困了就不用等我了。”
“叶依依,你今年多大了?”江遥扶额。
“啊?我二十三了呀,怎么了?”
“你都二十三了怎么还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呀?”江遥无奈,“深更半夜,约你去酒店房间谈谈?就算真的只是谈谈,你在听到这种邀请的时候,心里没有犯过一点嘀咕吗?”
“哎呀,不可能有事的啦!”叶依依毫不在意,“好了,导演过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喂,喂……“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盲音。
江遥又开始薅头发了,她觉得她那几根头发早晚要因为叶依依的事被薅秃了。
先走是不可能先走的,她还要帮不长心眼的叶依依留个心眼。
夜里十一点半,晚宴总算结束了。
江遥第一时间给叶依依发了信息,问她在哪里。
“我刚刚跟着导演进房间,放心啦。”后面,还缀了个可爱的表情。
“哪个房间?我在房间外等你。”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悄悄把门开一条小缝,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冲进来。”
江遥觉得可行,拎起背包,径自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间不少,江遥走了大约十几米,总算看到了一个开着小缝的房间。
她凑近仔细听了听,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遥,我跟导演说了你,导演说可以请你一起进来。”叶依依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样更好。
江遥挺了挺腰背,礼貌性地在门上轻敲了两下,然后推门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依依?叶依依?”江遥试探着叫好朋友的名字。
三秒钟之后,江遥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大概是走错了房间。
她对着空气道了声不好意思,正要出去,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来,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江遥的脑子“轰”地一声,这要是被堵在房间里面,自己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片刻,她做了个脑子短路的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向卫生间,然后一把关了卫生间的门。
等下趁人不注意,再找个机会溜出去吧。
房间的门,“咔哒”打开了。
江遥的耳朵紧贴着卫生间的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清晰地听到,那人走了进来,沉稳的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然后脱下外套,甚至还喝了杯水。
再然后……那人竟直接朝卫生间走来了。
江遥立即出了一身的冷汗,死死抵住卫生间的门。
门外的男人,大手轻搭在门把手上,推了一下,没推开,再推了一下,又没推开……
“卫生间的门有问题,麻烦来看一下。”男人给前台打电话的声音传来。
江遥愣了愣,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顾不得想太多,她知道酒店的人一来,她就彻底露馅了,回身,又做了一个脑子短路的决定。
浴缸里,酒店人员早已经贴心地放好了热水,甚至上面还洒了花瓣。
江遥退无可退,将心一横,直接钻进了浴缸里。
江遥啊江遥,你刚才就该直接出去的,何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呢?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又薅了两下头发。
门外的男人,再次尝试推卫生间的门。
没有江遥抵门,门开得十分容易。
江遥憋在水里透不过气来,悄悄地露出脑袋换口气,顺便偷偷朝那男人瞟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江遥的脑子轰地炸开了。
那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此时身上正穿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扎着,有一种格外松弛却又健劲的美感。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神冰冰凉凉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模样,除了那个被她昨晚在小巷子里打了一通的男人,还会有谁?
完了完了,江遥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别人,江遥还能跟对方解释分辩一下,可是他……
他又要说她跟踪她了。
他还说了再有下次要报警的。
江遥一脸生无可恋地又缩回到了水里。
细微的水声落到了何韫清的耳朵里,男人的眉心轻蹙了下,缓缓朝浴缸走近……
越来越近。
江遥分不清究竟听到的是男人的脚步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了。
更分不清是因为当前的状况还是在水里实在憋得难受才让她如此头大。
终于,在男人走到浴缸近前的同时,她终于憋不住了,豁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带起的水花溅在男人的身上。
“对不起,但是我可以解释。”
她涨红着小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
向来处变不惊的何韫清,看到眼前的景象怔了一下,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再定睛去看江遥。
只见她浑身湿哒哒的,乌黑的头发紧贴着脑袋,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小脸红得像个苹果。
男人定了定神,调笑般轻哼了声,“还说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