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池寄夏搬进虹团宿舍的照片。系统默默地把它们一张、一张,都藏到了系统世界的深处。只剩下一张八岁的池寄夏的照片。他们初遇时的照片。或许池寄夏需要的从来不是被绑架。“我来找到你,只是为了能让你幸福地离开我。”或许这才是宿主和系统之间。最好的关系。它想。……车辆停在a.t.事务所的停车场。几个人刚下车就被分别埋伏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拖走,各自去准备新专辑事宜了。刘哥崩溃地在原地蹦跳:“我特么一个晚上没看住你们,你们就又跑出去了!”池寄夏安慰刘哥:“刘哥着急什么,我们不是都把东西弄完了吗?”刘哥:“东西弄完了你们就能乱跑?好吧,是可以乱跑。”易晚在原地东张西望,没有人来拉扯他,他干脆低头,掏出手机来刷……屏幕被一只手挡住了。章渐华。“这件事,你不要紧张,因为本来也该和你没关系。”章渐华拉着他,匆匆忙忙地走在过道上,“之后可能会有警察来询问你,你不要紧张,如实交代就好。”易晚:“什么事。”章渐华又看他一眼,宽慰道:“不要有道德压力,这种事很正常,很常见。”易晚:?“哪怕你同时和喻容时喻其琛都有关系,也不要有心理压力。这年头,一个人就算同时和一对兄弟谈恋爱,也很正常的。”章渐华安慰道。……完全没有安慰到点上,而且这都是什么东西。易晚沉默了片刻,道:“我昨天晚上是和喻其琛走了……怎么了。是出轨犯法吗。”他本意是“即使这是出轨也没有犯法到警察该来审讯他的地步”,但章渐华果然误会了。章渐华肉眼可见地欲言又止,又接受了这个事实。章渐华轻声道:“我刚刚以为这是误会,那……你更要挺住。”易晚:“到底怎么了。”章渐华带他坐上了自己的车。“昨晚喻其琛在十字路口遭遇车祸了。”章渐华说,“和大卡车相撞。”易晚的脑袋空白了一瞬。“……但很幸运,他及时偏转了方向,撞到树上飞出去,救了他的命。车也没有爆炸,只是变形毁了。那辆超载的卡车则是侧翻了,司机也被救出来了。”章渐华说,“不过喻其琛现在。”“现在怎么了。”“昏迷不醒。”“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极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而你。”章渐华发动了汽车,“是被监控摄像头拍到的,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第123章 拥抱三年半前。医院大楼。大雨。病房前。喻容时被收编前一天。“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还好, 只是过度惊吓,外加溺水了。”坐在他身边的女人说,“再介绍一下吧,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杜局的秘书。你可以叫我邱月。”她戴眼镜, 扎着马尾, 穿一件白色风衣。容貌平平无奇。“我们隶属的部门, 负责处理像你们这一类的异常事故。”她的风格很冷淡, 全然不像之前那几个游说者那般热情, “比如这次。”喻容时低头。“我来得太晚了。”他咬着后槽牙说, “我应该早点来,我不知道最终反扑的‘男主’会那么疯狂……”女人瞥他一眼,没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灰色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终于,有人出来。“她说想见你。”喻容时点头进入。戴眼镜的女人没有阻碍他。她镜片下的眼看着他进入病房,低头继续注视手机。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喻容时看见女孩正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的脖子上还带有淤痕, 这是那个男人在死前于她脖颈上留下的痕迹。看见这个痕迹时, 喻容时又把牙咬得紧了一些。他还是来得太晚了。他苛责自己。他速度太慢,以致于没有发现这个角落里发生的故事。建立信任太晚,女孩警惕心也太高,已经来不及编故事,只能急急地告诉她真相……他最终做到的事,只有翘掉自己的工作, 急忙赶到,在海边从那个男主的手里把她救出来……“我向你保证, 那个人不会有逃脱的机会的。”他说。“喻容时。”他听见女孩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喻容时。”“嗯。”喻容时抬起眼。忽然间, 他发现这个被他救起来的女孩看他的眼神里不是劫后余生或感激。……歇斯底里的喊声在持续。女人把喻容时拉出了病房。“……如果我不能信任他,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能信任你?!”“如果他是在玩弄我, 我又凭什么不能认为和他一样拥有能力……在我看来你就是和他一样拥有能力的人……不会玩弄我?”“你们都是怪物,都是一样的怪物!”“你也是怪物,你凭什么告诉我,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变成……那样?”……“坐下吧。”女人带他坐在自动售卖机旁边,“你想喝点什么……有些人本来就是要死的。”她的声音近乎是冷酷了。喻容时猛地抬头看她。女人背对着他,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每个人都拥有自己人生的定位。无论那些‘男主’,配角,我,还是你,都一样。”“……”“或者你想谈谈哲学?那么我们就来谈哲学。你认为你消灭了这些‘男主’,就不会有新的‘男主’诞生吗。即使没有你说的‘剧本’,也有欺上瞒下,恃强凌弱。”“甚至,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剧本。他们喜欢的人,是可怜的饱受迫害的‘女主’。‘女主’的对立面,乃至从侧面被卷入的配角,便是他们要安排一切流言蜚语,欲杀之而后快的炮灰。”“你消灭‘男主’的目的是什么?拯救世人?但世人需要你的拯救吗。你有没有想过,本能性地寻求‘主角’与‘配角’的区别,在心中构建单薄的剧本世界,本来就是每个人的本能。你所寻求的一切,是反人性的一切。”“你不能理解是为什么,是吗。因为每个人都寻求更简单的生活。简单,干脆,不需要在每个人的身上多花三十秒或一分钟去理解他们……所以你真的以为你在为帮助那些普通人,为他们寻求正义吗?举个例子,就比如现在”女人从售卖机里取出两罐可乐:“在她的眼里,你最好是个反派。这会让她比较舒服不用和我争辩,我知道你不是‘反派’。”“……我并不想和你争辩关于我自己的任何事,你们想要怎么理解我,都可以。”喻容时声音有些嘶哑,“我去得太晚了。”“不是早或晚的问题。”女人说,“你想要得到他们的信任,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是超能力者,你不是他们。背叛自己的阶级的人,是基本不能被另一个阶级理解和信任的。就像池序。”“而且,如果所有人都习惯了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你作为打破他们生活的那个人,是否也只是一个制造骚乱的破坏者呢。”喻容时沉默。“我以为你也是来拉我入伙的。”他轻声说。“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我们没有像你这样的成员。有能力,不受天道影像,也不怎么影响其他人。”她说。“没有‘像我这样的成员’?”喻容时咬文嚼字,“因为他们不愿意放弃属于自己的权力,是吗。”“……不止。”女人说。雨很大。走廊深处的哭声渐渐熄灭了。喻容时说:“……不止什么。”沉默。“那些人对你说过什么。为社会奉献,为安定付出?正义执行者?还是心怀愧疚的、为自己并没有承担如自己能力那样大的义务而愧怍的补偿者?”女人慢慢地说,“找找自己的定位,看看别人眼中的你,是什么?”“……”“我不打算和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女人说。“……你打算说什么。”喻容时说。他觉得很疲惫了。雨声,风声,歇斯底里声,还有那个反复在他耳边提及的名字“池序”。他被强调的一切天赋都像是不应该得到的一架紧箍咒,完美,但字字句句都好像有人在咆哮他对这个世界的亏欠。而他就像理应承受那般理应承受。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次这么累。“你还不明白吗?”女人说,“我们是处理异常事故的部门。”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