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晏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纪雪城。

他今天下午有节市级公开课,紧接着和别学校的老师开讨论会。会后有人提议聚餐,一吃就吃到了快九点。

虽然没喝酒,但是他的脑子莫名有些晕乎,打算出来街边走走再开车回家。

万万想不到,纪雪城也在这里。

更想不到,自己恰好撞见她在抽烟。

——他根本不知道纪雪城有这个么爱好。

脚步牵引着他来到纪雪城面前,可是晏泊完全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他直觉自己没资格质问什么。

两人都有些茫然和尴尬,无意中形成一种默契的沉默,更被夜色渲染、放大。

香烟的的红光一闪一闪,几乎就要燃尽了。

一截长长的烟灰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在纪雪城的手臂上,晏泊想也不想,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纪雪城来不及阻止,就听对方齿间溢出一声:“嘶——”

果然被烫着了。

“没事吧?”她赶紧在旁边的垃圾箱上掐灭了烟头,把晏泊手掌心的烟灰掸开。

皮肤上已经有一小块通红的痕迹。

纪雪城心情复杂:“你怎么伸手去接呢?”

不知道烫啊。

“我要是不接,烫到的就是你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丝毫不觉得是件了不得的事。

纪雪城心里五味杂陈。

托着晏泊的手,她借路灯的光,仔细查看皮肤上的痕迹。

晏泊掌心的纹路深,脉络亦清晰。曾有同学给他看手相,半真半假地说:“你这个掌纹,别的都不说,姻缘肯定美满。”

那会儿晏泊还在读高中,哪里是信这个的年纪,完全嗤之以鼻。

后来回想起来,其实是个很好的祈愿。

“看起来倒还不算太严重,”纪雪城低着头说,“不过总是要处理下。”

附近没有药店,她琢磨着姚歆那里也许会配些常用的药品,便对晏泊说:“我带你去我朋友的酒吧,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应急的药。”

她放下晏泊的手。

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轻轻地彼此摩擦,晏泊有一瞬间的恍惚。

身体传来的记忆告诉他,此刻最顺理成章的动作是顺势牵住纪雪城的手,正如之前的很多次。

但是那股陌生的烟味却在提醒:他们之间,真的错过了很多。

他甚至对她的新习惯一无所知。

“……你今晚是来朋友酒吧玩的?”他问。

“嗯。刚开业,来捧场。”纪雪城头也没回地答。

晏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目光无意间落在她肩头。

开衫外套被纪雪城拎在手上,上身只着藕色短吊带。大片光洁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肩膀处的肩带很细,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抖动,凭空生出一种旖旎。

眼神像触了电,晏泊立时移开视线。

“你怎么会来这儿?”纪雪城问他。

“老师聚餐,刚好在附近。”

“是中途逃席,还是已经结束了?”

“已经散场了。”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酒吧入口。

一想到自己来时和姚歆发表的“衬衫西裤论”,转眼就要迎来一次男装版本的实践,纪雪城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和自然夜景下的街道不同,酒吧室内的昏暗夹杂着人为的暗昧光影,弥漫着欲说还休的湿潮,黏黏地贴在身体上,如拂不开的细尘。

台上已经开始乐队表演,唱的是他们原创曲目,电子摇滚的鼓点很重,音乐像在地上生了根,发芽在耳朵里。

姚歆正在给表演摄像,准备作为开业的宣传影像投放到官方号。刚录了十几秒,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肩,大声问:“你这儿有烫伤用的药吗?”

她听出是纪雪城的声音,连忙按了暂停,回头正要问是谁烫着了,冷不丁却见到纪雪城身后跟了一个陌生男人。

姚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反问:“你说什么?”

不得已,纪雪城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这里有没有烫伤药?”

“有有有……”

姚歆虽然精神上完全处于状况外,但身体上反应很快,拉着纪雪城就到了后台,打开一扇小房间。

这是酒吧的储物间,目前存了些装修时遗留的杂物,此外就是一个大柜子,药箱正摆在里头。

“喏,这儿呢。”姚歆翻出一管药膏,递给纪雪城。

“谢了。”她接过。

姚歆抬眼打量晏泊,按捺不住好奇心,附在纪雪城耳边问:“这位帅哥是谁?”

纪雪城低声答:“有渊源。一两句解释不清楚,下次和你说。”

姚歆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么,需不需要我这个电灯泡撤退?”

她说话的声量不大不小,正好足以传进晏泊的耳朵。

一痕微不可察的红色慢慢浮现上来。

他尴尬地张了张嘴,推拒的话到了嘴边。他甚至想着,干脆还是立刻痛快走人算了,免得纪雪城玩得不开心。

“虽然你不是灯泡,但是确实需要你暂时撤退。”

纪雪城的话清清楚楚传进在场两人的耳朵里。

如果此时熄灭照明,姚歆的灼灼目光一定足以代替日光灯,发出亮到刺眼的光芒。

她郑重地拍了拍纪雪城的肩膀,犹如交付一项沉重的嘱托:“保重。小姚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离开时,姚歆顺便体贴地带上了门。

晏泊觉得喉咙莫名一阵干燥,不安地看天又看地,就是没好意思直视纪雪城。

毕竟她今晚穿得是真清凉。

纪雪城倒是十分自然,拿着烫伤膏就要给晏泊上药。晏泊别别扭扭地想自己来,反而被她直接扣住了手腕。

“别动。”她说。

晏泊不敢动了。

纪雪城上药的手法挺粗糙,有些地方没抹匀。晏泊干眼看着,惦记着她一句“别动”,老老实实地等。

“刚才那个,就是我朋友,”纪雪城不保质但保量地给他涂完药,边拧盖子边说,“她是酒吧老板娘,今晚刚开业,喊我来玩。”

晏泊:“嗯,你刚才说过了。”

纪雪城皱了皱眉:“我说过?”

酒劲这会儿才开始上头,明明才是几分钟前的事,却像闪烁的霓虹,乱七八糟地眩晕着大脑。

她揉揉太阳穴,后知后觉:“好像是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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