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疫病
勾陈宫人多眼杂, 凌清清为避免节外生枝,掩盖了苏霖身为神族凤凰一事,将他带回了青云峰疗伤。
凌清清在那一战中看似并没受什么伤, 但对其心神却有了不小的影响。
见凌清清坐在床头,指腹拈着他身前垂下的一缕白发, 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凤凰见状,立马哼哼唧唧地拉回了她的思绪。
少年最是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虽然一身都是伤,连带着凤羽也毛也秃了大半, 少年嘴上还不消停, 扯着凌清清的袖子嚷嚷着自己没了漂亮羽毛, 她必须得对自己负责。
小凤凰想一出就是一出, 还不等凌清清沈下心有所回应, 他立马又撒泼打滚地喊着要吃隔壁城的枣酥。
凌清清以马上就要宵禁为由推脱, 少年一哭二闹三上吊, 使劲在她身边叽叽歪歪地瞎闹。
凌清清给他送药,少年一会儿嫌药太苦, 一会儿嫌她给的糖不是昨天那个味道,甜得齁。
一张嘴劈里啪啦, 一刻不停地,楞是将凌清清心里掩藏的那些愧疚磨了个干干净净。
终於少女忍无可忍,提起衔云就要锤他脑袋。
她冷冷道:“你若再胡闹下去, 别怪我把你吊到师父门前那棵歪脖子树上去了。”
小凤凰见状, 嘿嘿一笑,忽然凑过身来。
一片阴影投了过来, 少年的面孔近在咫尺,就连呼吸也是清晰可闻。
他眨了眨眼, 和她对上了视线。
凌清清以为苏霖又想耍什么小招数,正要伸手将他推开,谁料那股不属於她的气息倾覆过来,少年张臂抱住了她。
身躯猝然一震,凌清清连带着手中的药也险些晃倒。
少年十分高兴:“终於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当然是我熟悉的凌清清啦!”
这些日子了,大抵是因为愧疚,凌清清对他那些小脾气很是包容。
若换作平日早就揍得他满山头乱窜了。
从勾陈宫回来后,凌清清就变得一点也不像凌清清了。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对苏霖而言,他最害怕的就是那些歉疚的眼神。
——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不需要。
他只想要身边的人不被这种情绪牵累,过好自己的生活。
其实凌清清又何尝不知苏霖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消磨她内心的亏欠,可明知如此还是会步入了他的“圈套”。
小凤凰对此极为骄傲。
他这一方法可是百试百灵。
当年在天界就是靠着这一身功夫,将那些慈眉善目的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苏霖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肩窝,道:“没关系的,凌清清。”
“所有事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不用有负担,更何况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他知道凌清清的性子,若一开始便与她说这些,她是听不进去的。
这几日,少年作天作地,故意磨去她的歉疚,这才让她紧绷的情绪有了片刻喘息。
凌清清垂下眼眸,凝着少年的白发。
苏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松开了手,身躯后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没心没肺地乐道:“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
“……”
“哎呀,你怎么看着又难过了。”
小凤凰伸出魔爪,去戳凌清清的嘴角。
少女没有闪躲。
他望向凌清清脸上被自己戳出的僵硬笑容,搓了搓胳膊。
太可怕了,感觉凌清清下一秒就要拔剑捅他了。
小凤凰实在顶不住这“诡异”的笑脸,立马将她脸上的表情覆原,又忍不住讪讪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捧过凌清清原先手中的汤药,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
苏霖苦得差点当场呕出来,所幸凌清清眼疾手快,钻空子给他嘴里丢了颗糖,动作一气呵成。
小凤凰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暗自睁开一只眼去看凌清清的神情变化。
但此时,却听凌清清主动开了口:“昨夜我观问心境时,看到苦谛树抽丝了。”
她的话极是含蓄,若换作旁人恐怕听不明白话中的意思。
但苏霖心中却如明镜。
——凌清清的苦谛树枝叶繁盛,唯独断了情丝。
少年听到这句话,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欣喜之情瞬间攀上面颊,可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瞬冷静了下来。
凌清清察觉到他的异样,询问道:“怎么了吗?”
他……不开心吗?
明明当时他进入她的问心境,见到断掉的情丝时表现得有些难过。
她以为,苏霖会开心的。
小凤凰摇摇头,抿唇笑了笑:“没什么。”
凌清清能生出情丝,他自然是欢喜的,但蔺不烬未除。
所以,还不能。
凌清清垂下眼眸,却也在这一刻确认,他另有心事。
或许又是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苏霖确实还有心事未了。
他想起自己与林无名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林无名化名明邬参加鸿蒙大会,拿到了勾陈宫宫宴的邀请资格。
那日蔺不烬借机发难,他分明有机会离开结界,却假意被困。
一来,勾陈宫三世未现,却突然宣布出世,他回忆起当初凌十一被陷为恶种,起因也在勾陈宫,是以对它产生怀疑。
二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预感到,这次苏霖一定会来找他的。
林无名的猜测没有错。
少年在勾陈宫时就对他产生了怀疑,主动找上了他。
林无名将身后那把剑交给他后,不等苏霖弄明白这把剑的用途,便归回了本体。
而与林无名一起归回的,是那如同潮水般涌现的记忆。
当初林无名在鬼界给他看到的那些记忆还太过碎散,这一次他终於回忆起了许多许多的细节,并且拥有了林无名这些年独当一面所遇所闻。
当年,苏霖为逃过蔺不烬的视线,从元神中抽出一魄,创造了林无名。
林无名带走了他的记忆於暗中行事,而他则失去记忆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暴露在蔺不烬的监视下,为的就是让他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因为失去记忆,苏霖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会按照当初所想的那样去寻凌清清。
他了解自己的性子,不会毫无理由就要根据他人事先的安排来行动。
他需要一个说服自己踏上寻找凌清清路途的理由。
於是他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谎言,替自己下达了一个命令,为了后面他能顺利地找到凌清清,并伴随她左右,苏霖根据前世记忆中的线索,创造了所谓的“系统”。
而他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完成凌清清前世在九转天灯前许下的心愿。
这一世,她想早一些遇见他,他亦是如此。
在寻找凌清清的路途中,虽然有些波折,但好歹最后还是成功了。
但很快苏霖便察觉到了一处漏洞——他搜刮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却唯独没有想起自己曾在系统中设下过“攻略”与“好感度”这类字眼。
他为何要攻略凌清清。
为何又要获取凌清清的好感度。
最初他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找到她丶陪伴她。
仅此而已。
小凤凰猛然惊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所谓“系统”不过是他灵力与前世记忆的产物,寻找凌清清也是贯彻他最初所有行动的下达给神魂的一种“意志”。
但这件事并非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若有人别有用心,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篡改他的“系统”。
苏霖确信,自己的系统被人篡改了。
除却蔺不烬外,这世间恐怕不会再有他人。
苏霖借此推测,这一世的蔺不烬元气大伤,无法再依靠前世手段,偷走他的身份故技重施。
当年他能影响凌清清,依靠的便是那根情丝。
只是后来,那根情丝被他亲手斩断。
蔺不烬这是想利用他让凌清清再生出新的情丝,为自己所用。
所以才会将讨取凌清清欢心,攻略下她的命令灌输至他的脑海中。
在捋清这一系列事情后,少年忽然无比庆幸当初自己将林无名交给他的情丝摧毁,这才没让蔺不烬有可乘之机。
即便庆幸之馀,还有些遗憾。
凌清清的话里的意思非常隐晦,也是作为他付出时,她给予的回应。
只是,凌清清问心境中苦谛树的情丝能够再生,他心里既自然是欢喜的。
但比起凌清清对他这份感情的回应。
他更希望她不受任何牵绊。
无论是自己,还是……蔺不烬。
接连几日,凌清清天天来他这边,为他上药疗伤,也不刻意过问他生出白发一事,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等待他觉得可以向她坦白一切的时机。
二人在青云峰的这些日子里,外界关於蔺不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可凌清清却是一副安之若素,丝毫不在意此事的模样。
只是各种消息五花八门,却唯独没有关於蔺不烬事实下落的。
但少年还是看到她平静的面孔下,掩藏心底的担忧与心切。
她其实一直很在意那些事。
少年拍了拍胸口,忽而认真道:“其实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一直留在青云峰陪我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凌清清。
小凤凰日日瘫在床上,总觉得四肢要生了锈,於是昨日三更半夜跑出去透风,却瞥见凌清清屋内灯火未歇。
他偷偷溜到了她门前,少女潜心翻找着关於勾陈宫与偃术的古籍记载,意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几日看着她事事都不过问,今日白天时,桑时若邀她下山说有要事商议,却被凌清清以暂时不便抽身而搁置在了一旁,还以为她是已经放弃寻找蔺不烬了。
少年见此,终於松了口气。
他知道凌清清的心绪其实早已不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所以才没有离开。
凌清清闻言,下意识想要否认。
苏霖立马嚷嚷:“不许骗人哦。”
凌清清这才没说话。
少年撩起袖子给她看:“真的真的,你看这里的疤都要消失了。”
“……”
“而且我待在青云峰都快要闷死了。”
“我想出去玩,好不好呀。”
“……”
凌清清自诩早已摸透了苏霖那点脾气,却还是招架不住少年撒泼打滚的攻势,再加上她确实无法心无旁骛留在云行宗,将所有事置之度外。
她只好硬着头皮与师父拜别,带着激动到上蹦下窜的苏霖下了山。
这次她主动联系上了桑时若,并且根据对方留下的地址,寻到了惊隐庄距离勾陈宫不远的一处据点。
桑时若与宋惯生入夜后,瞒过众人的视线,偷偷将冰棺转移到了这里安置。
凌清清与苏霖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惊隐庄的据点,根据弟子所指方向走了进来。
可还不等两人靠近他们所在的别苑,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刺骨的寒意。
小凤凰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臂,小心翼翼推门进了院门,透着门缝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只见此时桑时若与宋惯生二人对坐隔着一具冰棺面面相觑,院内空气中的氛围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苏霖:“……”
怎么两人又是这副死样子。
在未赶到此处惊隐庄据点之前,宋惯生做梦都没想到桑时若这女人竟然这么会得寸进尺,不仅使唤他将安置褚云絮尸身的冰棺偷出了勾陈宫,还打上了他惊隐庄的主意。
“客栈不好藏棺材,只能劳请宋大少爷帮忙了。”宋大少爷至今还忘不了桑时若双手环臂,那轻飘飘的语气,仿佛只是简单的一句“吃什么”。
就这样,冰棺被搬到了这里。
宋惯生内心抓狂,若要是他爹知道自己偷了口棺材回来,估计自己这双腿怕是不保。
他收到了消息,说他爹近日在惊隐庄各大据点巡查,估摸着过几日就要往这边来了。宋惯生一想起自家老头暴跳如雷的模样,就忍不住头疼,就在他左右思考到底该如何应对时,突然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他蓦然回头,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
即便桑时若早已提及这几日凌清清他们会赶来,但宋惯生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道:“苏霖?”
少年的伤势此时似乎已全然恢覆,不仅如此看不出半点消瘦病弱之态。
若非他乌丝间掺杂的白发,宋大少爷险些以为当初在勾陈宫见到的那个苏霖只是自己的错觉。
小凤凰见到他似乎也很高兴,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蹦一跳地迎了上去。
开口就精准无误地暴击他人痛处,十分欠揍。
“哇,宋兄!你眼睛怎么青了?!!”
宋大少爷咬牙切齿:“不小心撞门上了。”
话音刚落,桑时若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与桑时若刚来此处落脚时,因这处别苑长年无人居住,灯芯受潮,无法点燃。
再加上二人背棺至此,确实有些劳累,安置下来便不小心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已过子时。
宋惯生起身摸黑想找外边弟子换灯,却不慎惊动了桑时若。
一套拳法堪称行云流水。
弄得宋大少爷顶着一只青黑的眼睛,表情郁闷至极。
小凤凰不死心,摸着下巴继续虚心求教:“这门能把人眼睛撞青吗?”
凌清清瞧见桑时若宋惯生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身后拉了一把苏霖,手动让他闭上了嘴,紧接着就在桑时若对面坐下。
小凤凰很识相地闭了嘴,摸着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和凌清清各倒了杯茶。
从进门起,凌清清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冰棺之中的人。
凌清清开门见山:“你们从勾陈宫发现的?”
桑时若原本还有些异样的神色旋即恢覆如初。
她点了点头:“正是。”
凌清清询问:“这么大的冰棺可不好藏,为何要将她带出来?”
桑时若坦白道:“修真上下如今都在搜寻蔺不烬的下落,只要冰棺在我们手中,蔺不烬一定会回来的。”
凌清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前世,蔺不烬也是如此,总是将褚云絮藏在身侧。
看似极为珍视对方,就好像对待心上人一般。
只是蔺不烬身为恶种,无情无心,又何来的心上人?
“邵萤生是怎么说?”桑时若见凌清清好像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道。
她一早便知道凌清清回过云行宗。
大半年来邵萤生一直被关在云行宗地牢内,若非因为蔺不烬突然出现,他们险些就要忘记了她的存在。
凌清清原来还去找过邵萤生啊。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凌清清闻言,摇头道:“还是一样的,她什么都不肯说。”
桑时若撇嘴,语气意味不明:“倒还真是忠心。”
“不过从她的表现来看,应当很早就知道蔺不烬取代了陆逾白宫主之位一事。”
当初,凌清清在与纪眠对峙时,对方信誓旦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勾陈宫宫主就是陆逾白。
原本,她心中还因不信任纪眠等人,对此抱有怀疑。
兴许是仙盟那群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假传消息。
但当她真正与蔺不烬交手,却发现对方的特征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一一对应。
蔺不烬所占据的这副身体确实就是陆逾白的。
只是她还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桑时若问道:“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线索。”
凌清清思索片刻,道:“勾陈宫那日,我的衔云剑锋曾割破了蔺不烬背后的衣衫。”
苏霖竖起耳朵,立马把脑袋探了过来:“我怎么不知道。”
凌清清推开他那张放大的脸,稍稍撇过脸对桑时若道:“我看到他背后留了陈年旧伤的痕迹,可能是雷刑。”
众人闻言,纷纷陷入了沈默。
连带着苏霖也意识到此事严重,乖乖坐了回去。
在修真中,雷刑只针对穷凶极恶之人。
千百年来,受此刑者寥寥无几。
凌清清在云行宗查阅有关记载,几百年中被处以雷刑的只有蔺不烬一人而已。
陆逾白光明磊落,一生求直,再加上天赋秉性极佳,深受当时勾陈宫上下弟子长老喜爱,附近的百姓很是爱戴他。
可若那具身体是陆逾白的,背后为何也会有雷刑留下的痕迹。
宋惯生皱了皱眉:“会不会那具身体就是蔺不烬的?”
凌清清面色凝重:“蔺不烬的肉身早在陆逾白率领仙门百家围剿时就已消损,尸骨无存。当时那些人害怕蔺不烬会将自己的肉身制成傀儡,直接将他的尸身投了火。”
纵使蔺不烬再神通广大,也绝不可能为自己重塑一具肉身出来。
桑时若忽然想起什么,道:“姜盈如前几日和我们一起研究了在勾陈宫布下的法阵,一共应当是有三处。”
“第一处,是在疏星殿。他以活人血肉为祭,应当是想依靠那些被献祭之人生出怨念增强自己的力量。”
这一世的蔺不烬应当是受到过什么重创,这处的血祭坛似乎与万神殿下的骨生花拥有同样的用处。
“第二处,是颠倒镜面。他在勾陈宫布下了幻境,邀修真各路英杰,想必是为了借此控制整个修真。”
“而第三处法阵,涵盖了整个勾陈宫。”
凌清清诧异擡眸。
为何她并未察觉到这第三处。
桑时若微微压低眉峰:“我与姜盈如找了许多方术士以及符师,都没能看出这一法阵到底有作用。”
一般而言,阵法一旦绘制完整,便会自行运作。
可眼前的阵法看着并无缺损之处。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凌清清垂下眼眸,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这第三处的法阵也只是某道大阵中的一环。”
除却向自己展开报覆以及救活褚云絮外,他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兴许就与这道神秘的阵法逃不开干系。
桑时若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若想知道此阵究竟有何用处,必须弄清蔺不烬真正的目的。”
蔺不烬真正的目的……
凌清清薄唇轻抿,睫毛颤了颤。
那人曾向她坦言过自己的目的,可她总觉得应当不止於此。
宋惯生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爹哪日突然蹦出来揍他。
可他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他爹,却等来了一个噩耗。
——惊隐庄庄主率弟子行经涿光山时,突遇凶兽袭击,下落不明。
凶兽大多都已被驱赶至境外之地,涿光山位处中州东南一带,距离境外横跨万里。
平日,涿光山多商贾脚夫行走来往,从未遇见过这种事。
收到这一消息后,宋惯生坐立不安,即刻便要赶往涿光山。
原本凌清清与苏霖打算与他一同前往。
可宋惯生却拒绝了。
“如今涿光山那还不知到底是什么境况,凌姑娘与苏小兄弟你们二人毕竟还要继续追查蔺不烬的下落,此事不能耽搁。惊隐庄的事宋某自然会一力承担,届时若真有难处,我再来劳烦二位。”
二人相视一眼,只能作罢。
宋惯生离开后,原本一直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的桑时若收拾东西就准备跟上。
小凤凰一脸诧异地望向她。
桑时若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宋惯生方才只是没让你们跟去,又没提到我。”
“……”
原以为惊隐庄庄主在涿光山遇凶兽下落不明,只是偶然。
还不等凌清清二人想明白,此处为何会有凶兽出现时,短短三日之内。
中州十二府城陷入了一片混乱。
不止涿光山一处,各地都出现了凶兽的踪迹,甚至无境之地的凶兽集结成群,组成兽潮踏破城关进入了人族领地,肆意踏虐。
凌清清很快被云行宗召回,受命与众弟子一同前往各地清剿凶兽。
凌清清在被宗门派到西南的一座小城镇,很快与苏霖合力杀死了所有前来攻城的凶兽,堵上了被击碎的城墙大洞,并在附近布下阵法。
做完这一切,两人正准备离开前往下一个地方时,却发现城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疫病。
这种疫病起初与风寒并无不同,看似并无致死风险,但它的传染速度极快,而且因潜伏有半月之久,很难被人察觉。可一旦发病,便能使人在短短半日内全身溃烂而亡。
凌清清发现此事后很快找来了城中所有的大夫,并与外界取得联系。
她这才从虞棠师妹口中得知外面早已变了天。
这种疫病无人知晓来历,兴许与这些凶兽逃不开关系。
各个城池的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城外每日都有被丢出来的尸体。
而其中祁州城的情况最是严重,几乎无一人幸免,已然成为一座死城,被下令封锁。
凶兽依旧在城墙之外四处游荡,它们吃下了病死百姓的血肉,将这些疫病再带到下一处。
中州俨然已经成为一座人间炼狱。
药王谷的人找了许多办法,也没能阻止这场疫病,只是寻到了一些缓解病症发作的药方。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凌清清寻到了城主并与当地僧人商议,将寺院作为疠迁所,收容染上疫病之人。
因当初二人斩杀凶兽救城有功,城中百姓对於凌清清等人也很是信任,立刻照做。
凌清清依照虞棠师妹告诉她的药方,拖延疫者的发病的时间,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浓重的药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小凤凰见凌清清为解决疫病之人多日不曾休息的模样,有些於心不忍。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过去,正要划出一道口,将血液滴入汤药之中。
凌清清的馀光瞥到他的动作,立刻出声制止。
“住手。”
小凤凰讪讪地缩回了手,一副做贼心虚模样。
他不知这是第几次被凌清清逮了个正着。
在第一次发现他的意图之后,凌清清一直抗拒让他接近煎药房,无论是器皿还是各种药材,一律不许他接触。
“城中反正就这些人而已……”
其实也用不了他多少血的。
“不行。”
凌清清的态度异常坚定。
中州得疫病之人若只有此地百姓痊愈,很难不引起旁人怀疑。
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一旦暴露,苏霖的结局可想而知。
整个中州十二府城中得病之人如今少说也有十馀万人,他这身血被抽干了恐怕也是不够。
前世那些画面仿佛历历在目,她决不允许让那件事再次发生。
凌清清揉了揉眉心:“城中患疫病的百姓人数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只要不与其他城池的人接触,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苏霖见此,只好作罢。
眼看城中的疫病几乎已经都被控制,疠迁所的病人依靠药材稳定情况,即便出现病症,但也轻缓了不少。
城主对於二人所做的一切感激涕零,他早已听闻外界如今几乎成为人间炼狱,如今城内能有这样稳定的局面,全托二人。
但面对他人的感激,凌清清心中依旧有愧,陷入了两难之地。
她明知苏霖的血液可以解开这种疫病,挽救这些人的性命,却还是出手阻止。
这些时间里,凌清清拼命在寻求药方,甚至不惜以自身试药,神色也逐渐变得憔悴。
如今凡间人人自危,各门派弟子也纷纷下山救灾救祸。
凌清清很难再与外界及时取得联系。
苏霖对於药理一窍不通,但因於心不忍,便利用飞鸟四处探查消息,意图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是,他没能寻到有关解决疫病的有关线索,却听到了一个近日在修真掀起无数波澜的传闻。
——此次疫病来势汹汹,竟与十多年前因云行宗弟子句容与妖女相守引来天谴的那次疫病症状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