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癖好
翌日。
九华山上下忙碌，众人纷纷汇聚於主殿前的听澜台为半个时辰后的弟子考核做准备。
入门弟子不仅要通过灵根测试，还必须通过小天地“山海境”的考核。山海境原本是云行宗某位师祖所创的幻境，山海亦虚亦实，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境内场景便会变换移动，而唯一不变的是四象十二门。
进入幻境的弟子只需寻到散落在各地的通行令便可通过十二门。这不仅讲究实力，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内。
而对於那些运气不佳，实力强盛的弟子，云行宗也给了另一个通行办法。
“让我强行破那些有人把守的四象门？”
折腾了一夜，终於恢覆原状的苏霖顶着一对青黑的眼圈，半耷拉着的眼皮突然睁开。
“开什么玩笑？云行宗再不济派出守门的也该是筑基，就算刻意压制修为，对付连入门都做不到的凡人不跟削菜一样？”
“历年究竟又多少人能强行破门？”
系统沈默着为他展示了数据。
果然，从山海境出现起，强行破门成功的只有不到五人。
而上一次，是在三百年前。
“……”
凌清清早早地就跟着师父云颐子出了青云峰，小天地“山海境”所耗灵力庞大，需几位长老合力才能打开界位之门。
与众人想象中的高冷剑修形象完全不同，云颐子一身青灰道袍松松垮垮，手中不握剑，只是摇着一把风骚的折扇，看着便不太靠谱，与凌清清一前一后站着不像师徒，反倒像是同门师兄妹。
他一到台前，习惯性地翘脚倚坐在长老位上，直到察觉有弟子从旁经过并投来怪异的目光后，云颐子这才想起这里不是他的青云峰。
他抖了抖衣袍，轻咳几声装模作样地端正坐姿，以扇面，悄悄觑着身后的徒儿，压低声：
“为何不提醒为师！”
“师父已经习惯了，就算提醒，过不了半炷香您自己又会原形毕露的。”凌清清面无表情地回答，语气算不上客气，可手上沏茶奉茶的动作却依旧规矩。
果不其然，不多时云颐子觉得凳面像是长了刺儿似的，浑身不舒坦，可碍於在场诸位弟子，只能稍稍在袍下跷起二郎腿。
接下凌清清手中的茶，他抿了一口，又搁置在旁，目光落向台下，似是不经意般。
“清儿可有想过要寻个师弟师妹作伴？你终日都在青云峰一个人怪无趣的。”
凌清清的面上终於有了波澜：“不要。”
云颐子平日最喜欢的就是耍嘴皮子逗逗他的小徒弟：“清儿这是怕有人与你争宠。”
“青云峰有师父一个人就已经够闹心的了。”
凌清清深知云颐子的本性，在修真界如雷贯耳的“剑圣”，其实就是一个又懒又馋而且很无聊的话痨。这也是为何她隔三差五下山带外门弟子历练，除却请安外根本不踏入师父所在的水华苑一步的原因。
约莫是上了年纪，好不容易等到徒弟回来的孤寡老人差点老泪纵横，他曾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把乖徒儿气跑，可终究还是没忍住，瞧见徒儿终於肯理他，立马拽上她的袖子滔滔不绝——上至修真秘闻，下至门中哪位长老赌石输了裤衩无一不谈。
太阳穴突突直跳，凌清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下耳边聒噪的声音。她擡眸环顾四周，正准备找个理由走开，突然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丶霖！
凌清清倏地沈下，眸底折射出寒光，袖下的指骨关节也被捏得“咔啦”作响。
她分明已经让人注意来往，又叫人用画像比对，就算如此，苏霖还是混进来了。
狗男人果真是心丶机丶深丶沈！
“心机深沈狗男人”苏霖浑然不觉危险靠近，正与系统掐架。
他嫌弃系统抠唆连个秘宝都不给，明知他没修为还叫他熬夜画护身符硬抗；系统埋怨他手黑脸黑运气差，至今没有一次走对剧情，昨夜若不是它提示他去寻草药，恐怕他今日还肿得像个猪头。
一人一系统谁也不服谁，直接吵起来了。
系统评头论足将他气得不轻，正当小凤凰摩拳擦掌好好和它品味品味时，突然感受到背后一道幽冷的视线。
脑海里的对骂声戛然而止，苏霖心头一颤，怔楞片刻，额上沁出冷汗。
系统也随即隐下，不敢吭声。
“……”
眼看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山海境就要开了，凌清清再不愿意，也不可能阻止他了吧？想到这里苏霖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正当他一鼓作气回头再望去时，凌清清早已消失在了听澜台上。
而留给他的只有那声空荡荡的——
[当前女主好感度－1200/100。]
[目前女主好感度已达到崩塌临界点，请任务者做好准备。]
“……”
苏霖听不明白便问：“若是过了临界点会怎么样？”
系统斟酌着换了一种朴素而又直接的方式。
[女主不再考虑外界因素，而是直接宰了你。]
“……”
直至大会开始，凌清清都没出现。
小凤凰四处张望，心中隐隐不安。
直到听澜台上的铜钟敲响，他的心也随之放下了。
诸位长老汇聚高台，汇聚灵力注入漂浮半空的玉石碑，白光乍现，数道法阵几乎同时出现组成一个巨大灵阵，平地忽而卷起狂风似要将人撕裂，突然！十二盘龙玉柱拔地而起，托起一道数丈高的铜门，灵鹤尖唳，穿行云霄。
就在众人惊叹这一奇异景象时，一位鹤发老者抱着拂尘从门中走出，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起：“山海境已开——”
之后的话便是有关山海境中的规矩了，苏霖早些日子就听系统和他念过。
小凤凰不多会便走起了神，开始踢脚边的落叶，头顶的声音太大，就算很困也睡不着。他晃着衣袖，只能无聊到将玉柱上刻的龙须数落一边。直到老者收声，挥袖就将他们送入山海境。
山海境的传送范围并没有特定规律，所有人都是随机掉落。
这次，苏霖意外好运，被投落在一片柔软的草丛，他打了几个滚，仰头打量四周。
虫鸣鸟啼自深林中传来，他扑棱起身，开始尝试汇聚灵识。
山海境虽为幻象，但所有一切都是依据境外万物的自然规律运转。所以，他对百鸟的血脉压制应该还能奏效。
片刻后，林鸟振翅纷纷汇聚而来。
小凤凰面露喜色，摆手又调遣它们散向四处。
依靠群鸟视看山海境全局，苏霖很快定了西象门的方位。
“西象门”是四象门中最易攻破的地方，而且不远处就是“十二门”中的其中一门，附近藏有三块通行令，他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从系统嘴里套出这么一个有用的消息。
山海境内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变换一次地形，此地与西象门并不算远，等到下一回就不一定那么好运了。
苏霖一边靠群鸟提醒，一边避开人群飞快朝西象门奔去。
事实证明，苏霖的运气实在背到极点。
他不记得这是山海境第几次变幻地形了，只知道自己似乎离西象门越来越远。
他半死不活地倚在一块巨石旁，掐算时间。
[系统：
一炷香时间已达，请任务者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地面果然开始摇晃。
瞧他一副兴致恹恹的模样，系统鼓励。
[每次都能逃脱出来，你已经很走运了。]
悬崖丶浮岛丶链桥丶火山口……所有最险要之地他轮流去了一遍。在被卷入虚空之前，小凤凰挣扎道：“我不信还有更可怕的地……”
方。
最后一字被苏霖吞了回去。眼前一黑，他结结实实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害，都习惯了。
正当他准备坐起身瞧瞧自己又被送到什么鬼地方时，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
他擡头顺着对方的衣袍看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大脑停止运转，如今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句“我不信还有更可怕的地方”。
现在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因为——
有凌清清的地方才是最可怕的！
小凤凰“腾”地翻身坐起，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手脚并用迅速远离，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四目相对，周围一阵冷寂。
可凌清清只是盯着他，双臂抱剑，似乎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苏霖不明所以，正打算起身跑路。
忽听系统叮响声响。
[提示：
任务者已到达西象门。]
这么说，凌清清就是西象门的守门者？
最低难度一跃变成地狱级别。
他神色覆杂地望向凌清清身后石门上镌刻的“西象门”三个大字，以及她跟前的那条红色的划分线——这是山海境中为防止守门者破坏幻象规则，固定他们行动范围的结界。
四象门看来是破不了，但小凤凰心态依旧良好，至少他现在远离凌清清还在安全范围。
不待苏霖松口气，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有点凉。
一道寒光没有任何征兆地朝他袭来。
苏霖猛然侧面，抱头翻身一滚，这才勉强躲过凌清清的剑锋。
可因惯性缘故，刹不住脚的苏霖猝不及防地翻进了一个隐蔽的泥坑。
“嘭——”
泥浆飞溅，一股腥气窜入他的鼻腔，小凤凰低头瞧着身上的泥巴，两眼一白差点气晕过去。
他今早才换的新褂子！
“凌清清你……！”苏霖又气又急，摞起袖子正要发作，突然——
[系统：
好感度+5，当前女主好感度：-1195/100。请任务者再接再厉！]
“咦？”苏霖忽而收声，擡头去看凌清清。
只见少女眉目柔和，静静地注视着他，嘴角挂着一个微小的弧度，看上去似乎很是愉悦。
小凤凰眨了眨眼，似乎很不理解，直到他又顺着凌清清的视线方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狼狈模样。
“……”
她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凌清清似乎也看不惯又脏又臭的泥人在自己面前来回晃悠的模样，右手一个响指，紧接着灵力裹挟着地下的泉水将苏霖浇了一个透彻。
“哗啦——”
小凤凰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并且咬牙切齿地向突然蹦出来询问“心得感受”的系统表示自己很好。
他算是见识到了，凌清清就算走不出结界，照样也可以把他给玩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霖哼唧了一声，扭头就打算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怎么，不想出去了？”
小凤凰眼神幽幽怨怨，不想理她。
凌清清瞧他这副模样，心情似乎也明快了不少。她一歪脑袋，指了指他身后：“左后方第三棵树上的鸟窝里藏着一块通行令。”
小凤凰倒也算好骗，真的停下步子了。他将信将疑，朝凌清清所指方向看去，紧接着一道刚烈的掌风迎面而来，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什么人，就毫无防备地的被砸进泥里。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了一块极为发达的肱二头肌……
“凌丶凌清清……你丶你大爷的……”
[当前女主好感度+10。]
“……”
“啊，忘记告诉你林子里还藏着其他人了。现在告诉你，还来得及吗？”
她的语气极为轻快，带着无法掩饰的雀跃。
虽然苏霖的脸此时还埋在泥里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单靠着脑海里系统提示得密密麻麻+3丶+5丶+10的播报声，就能感受到她无与伦比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