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继续
苏霖忍不住回头又问：“那你能看清我的脸吗？”
她有不瞎。凌清清奇怪地看着他, 似乎很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不过回想从这人出现开始所有举动没一件正常后，她好像也释然了。
少年投来的视线认真而又倔强，她无法闪躲, 只能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
小凤凰依旧没完没了：“那我现在是什么模样？”
“……”
拗不过他诚恳的目光, 凌清清沈默片刻，还是回答了这个奇怪的问题：“普通人。”
是放在人群中，不会引起旁人注意，随时可能被人遗忘的一张脸, 只有那双眼睛极为灵动明亮。
一听不是自己的脸, 还是张极为普通的大众脸, 小凤凰当即奔溃。冷静下来以后, 他对自己在幻境中的模样越发好奇。
他尝试画镜符, 又尝试通过凌清清的瞳眸倒映, 依旧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他犹豫片刻：“那你会画画吗？”
“不会。”
“好吧。”小凤凰耷拉着脑袋, 一脸挫败。那只能进城找个什么写字摊碰碰运气了。
凌清清的衣物已经烘干得差不多了，她穿戴完毕, 盘腿闭眼休憩，对苏霖抓耳挠腮, 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嘟囔一句“怎么会”的模样视而不见。
她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凌清清来说，眼前的怪人她不熟, 也没必要了解, 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将他丢了。
小凤凰见这境中限制是铁了心的不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只能作罢, 挨着凌清清不远的地方盘腿坐下。
按理来说，幻境没必要隐藏一个人的真实容貌。
他一手支着脑袋, 双眼放空，听着篝火劈里啪啦的声响，努力理清其中的关系。
可脑子只剩一团糨糊。
太奇怪了。
根据凌清清对於门派以及其他地域的描述，几乎与现实没有差别，幻境无法凭空捏造未来，这里应当就是依托记忆所幻化的。
而现在的凌清清看起来已经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苏霖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解释能说得通——凌清清应当是还魂之人，并保留了上一世的记忆重生了。
所以她才会及时救下桐州城原本最后一位受害者，并改变设阵地点，看见他后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如果此处真的是凌清清记忆幻境，她也没有任何理由不让他看到幻境中自己的模样。
小凤凰摸了摸下巴，拧眉思考。
难不成还是其他人的？
正当苏霖神游之际，一道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像还不止一人。
凌清清率先睁开了眼，眉心紧蹙，盯着声音的方向。
星星点点的火光迅速靠近，小凤凰警觉，倏地跳起身，健步如飞，不等凌清清有下一步动作，就将搁置在旁的斗笠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凌清清：“……”
他神情严肃，扭头过来：“感觉对面好多人，万一打不过……”
凌清清扶正斗笠，倒也没拒绝，只是伸手将他推到不挡视线的角落，又将眼睛闭了回去：“对方大多都是普通人，修为最高不过筑基。”
“有几个应该是宗门的小辈弟子。”
苏霖挠了挠头发，随即放心下来：“哦。”
对方也是顺着苏霖这边的火光寻来的，领队之人看见他们身后的水源又惊又喜。
黑夜里，苏霖虽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隐隐能看出带头一行人统一的弟子校服，根据方才他们说话声线推测，年纪确实不大。
几位宗门小辈倒也算礼貌，见这里先有了来人立马上前询问。
来者是一位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灰绿锦袍，腰束的云纹腰带上挂着三道金环。
他抱拳，微微颔首：“在下天山派弟子骆如嵩，与门派长老失散后又遇上了……”
凌清清没心情听他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你。”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率，骆如嵩一时没反应，呆头呆脑地：“啊？”
苏霖好心给他翻译：“意思是你们想怎么安顿就怎么安顿，这溪水又不是我们的。”
少年抱剑正色：“多谢。”而后便向身后的人示意驻扎。
虽然凌清清对这些人的来历不感兴趣，但苏霖这回好不容易找到了能“正常沟通”的活人立马又接着他方才的话问下去了。
他好奇道：“你们遇见什么了？”
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路遇山沿村时，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只剩下部分幸存村民，我们想带着这些人到最近的城池去。”
小凤凰微微倾斜身子，朝他背后那些相互搀扶，狼狈不堪的村民看去，疑惑道：“是妖怪袭村了吗？”
骆如嵩摇头：“是女魔头凌清清。”
“女魔头”本人终於擡了一下眼皮。
苏霖：“……”
少年义愤填膺道：“那魔头半日前不仅烧杀掳掠了这座村子，还带走了大部分村民，其中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一直都跟着凌清清，哪有去过什么山沿村？
苏霖疑惑。
骆如嵩那边似乎说到情绪上来了，对於凌清清的激情声讨痛斥越发激烈昂扬，简直是滔滔不绝，
小凤凰看着对方激动的模样，欲言又止，目光在两人之间不住地来回打转，看向骆如嵩的眼神不由怜悯了几分。
骆如嵩却浑然不觉，毕竟“凌清清”这三个字在整个修真，乃至整个凡间已经臭到了极致，他坚信不可能有人会站在凌清清那边，除非是她本人。
可好巧不巧，他痛批谩骂的“女魔头”就坐在他面前，津津有味地听着她那些“惨绝人寰”的事迹。
不仅如此，等他停下换气时，凌清清还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小凤凰就蹲在一旁颤颤巍巍地嘘了口气。
最初苏霖还能忍他几分，等到最后越说越离谱，小凤凰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可他也没有其他实质证据，只能逮着他口中“半日前烧杀掳掠”的事迹擡杠。
“你们又没看到她动的手，又怎么知道是凌清清做的？”
少年修士涨红脸：“凌清清心狠手辣，杀人无数，这般大规模屠杀，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小凤凰却掰着手指：“玄策三年，当时的上清宗首徒追妖途中，一剑荡平了整个风离原，死的可不止一个村子。”
“玄策六年，各宗争仙盟掌权之位，几个掌门打得昏天黑地意外撕开魔界界门，导致中州十二府被冥火整整烤了六个月，死伤无数……”
“……”
见他还要继续说。
骆如嵩头都大了：“停停停停！”
苏霖问他：“这里哪一个人不是如今修真中受人敬重的大能？”
“而且你们天山派下山历练，没少伤及无辜之人吧？”
他涨红着脸：“为民除妖降魔，偶尔有意外也在所难免！”
“我们和凌清清那女魔头不一样，我们还是救了很多人的！”
苏霖叹气：“我听说她之前也经常下山斩妖历练，也受人尊重。”
虽然苏霖说的确实是事实，可少年毕竟是从小被灌输了这些思想，一时哪里转得了弯，见他竟将极为敬重的修真前辈与凌清清混为一谈，气得直跳脚。
小凤凰看着他说不出话的模样，叉腰得意看着他。
可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对方竟然还有帮手。
苏霖那张嘴劈里啪啦能说会道得很，但哪能是一群人的对手。
看着对方站成一堵人墙，他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呸！小凤凰瞪大眼啐他们。
骆如嵩其实也并非有意，没想到同行弟子被这边的动静引了过来，等到他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凌清清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其实她不太在意这些事，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这个与她相识不到一天的怪人，处处因她与对方针锋相对。看着小凤凰即将被众人淹没，凌清清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顷刻间，数道藤蔓破土而出，气流狂掀，一眨眼便将对面的人捆成了人肉粽，不仅如此，凌清清还给他们下了噤声术。
吵吵嚷嚷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
苏霖的神情略显惊讶，他回头望去。
凌清清戴着斗笠其实是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的。她稍稍仰面，换了一个坐姿：“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