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代价
凌清清的反应却是见怪不怪：“上辈子的事罢了, 走吧。”
小凤凰定立原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凌清清回头。
小凤凰摇了摇头：“没丶没事。”
凌清清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重新起阵。
神识仿佛被人扯住, 小凤凰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时, 二人已离开问心境心海。
“苏霖，近日灵根如何？”
什么灵根？听到有人唤他姓名，小凤凰下意识回头，便见凌清清推门而入, 在一名素袍男子面前径直坐下。
男子嗓音低沈, 带着些许沙哑之意：“差不多已经恢覆七八成了, 多谢凌姑娘。”
小凤凰摸了摸喉咙。
那人的嗓音与他极为相像, 只是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同。
他小心翼翼从门后探出脑袋, 想要去看男子的模样, 可伸手触及门帘, 却径直穿了过去。
小凤凰先是楞了片刻，随后被一道声音唤回。
“别看了, 进入三尸境后，你我都是灵体。”
小凤凰朝四处张望, 最后目光不确定地落在三尸境正与前世苏霖交谈的凌清清：“你在哪？”
“附在三尸境的身体里，用之前教你的符术将我元神引出来。”
小凤凰挪动脚步，绕到境中凌清清的身后, 一边画符一边嘟囔：“原来进了三尸元神就会被困住, 我就说那么好心主动带我来……”
“……”
小凤凰嘴上虽不乐意，但画符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含糊, 见符术起效，凌清清元神分离还需些时候, 他立马蹑手蹑脚伸长脖子去看坐在对面男子的样貌。
男子面上虽在笑，但笑意半分也未达眼底，眉目疏离生硬。
可分明是一张与他五官相仿的脸。
三尸内的凌清清比他以往看到的更加温柔，只见她起身拂袖掉换了菜品的位置：“丹水镇喜甜食，你尝尝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嗤——”小凤凰吹胡子瞪眼，扭头就朝着刚分离元神出来的凌清清闹道，“你问他怎么就从来不问我？！”
凌清清：“……你走到哪自己便吃到哪，还需我问吗？”
“……”
小凤凰一时找不到理，只能哼唧了两声表示不服。
“走吧，看现在场景应当是苏霖刚入云行宗没多久，我们去其他处看看。”
见凌清清真要走，小凤凰立马跟上，生怕她一个不留意将自己留在三尸境中。
虽然三尸场景对凌清清来说早已是上辈子的事，但小凤凰还是有些在意。
他紧紧跟在她身后，用胳膊肘顶了顶她，目光移至别处，假装不在意：“情丝是因为他？”
凌清清对三尸场景变化掌控还不是太熟，带着他在各个时间空间点穿梭，心中暗自掐算规律，含糊答应了一句：“嗯。”
小凤凰一惊一乍：“凌清清你怎么会喜欢他？！”
凌清清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那丶那个苏……”
想起那人似乎和自己同名，小凤凰立马改口，“苏什么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呸！还好情丝断了！”
“……”
“那丶那个你是怎么喜欢他的……”
凌清清倒是不避讳：“好像是桐州城那会第一面吧。”
对於前世喜欢苏霖一事，她也觉得奇怪，上一世她沿途救过无数人，那时的苏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想来，当时那些举动她自己也难以理解。
“还是一见钟情啊——”小凤凰险些咬碎后牙槽骨。
当初系统给他拿的不也是一见钟情的剧本，两人分明就是同一张脸，凌清清那会倒好，上来直接一脚踹中他心窝子。
小凤凰忽然想到什么。
一见钟情丶回门派……
同样的开头，他拿的不就是那王八羔子的剧本吗？
小凤凰立马紧张了起来：“凌清清，那前世的苏霖有没有与你一起抓凶兽丶查傀儡丝啊？”
竟这些幼稚无聊的问题，凌清清原本不打算作答，可一擡眼便撞入他迫切担忧的眉眼，少女忽然移开视线。
她不自在地咳了几声：“若我经历过这些，早已知晓背后究竟，何须跟你一起自讨苦吃。”
“真的？”
“前世的苏霖与我道不相同，我带他四处求药医好他的灵根，领他入门学剑，虽是同门，但没多久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小凤凰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那便好。”
三尸境。
“凌清清，我见你之前是不是不想理我来着。”在得到确定答案的小凤凰揣摩着方才对话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高高兴兴地绕到凌清清面前，双手负背，笑嘻嘻地问道：“为何又改变主意与我解释呀。”
凌清清一巴掌挥开苏霖那张忽然放大的脸：“别挡着我找线索。”
“为什么为什么啊？”小凤凰死缠不放。
凌清清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她没告诉苏霖，当他进入自己问心境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绪便与她相连。
在苏霖追问她那些问题时，她确定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以及另一种……隐晦的情意。
“那你呢，为何要问那些问题？”凌清清垂眸，转移话题道，“前世的苏霖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小凤凰挠了挠头发：“我只是有点……不安。”
“不安什么？”
那个名为“系统”之物莫名其妙地出现，可他先后遇见了郁安和方知昀，而且这中州十二府的布局明明就和他从前记忆中的毫无区别，穿书的说辞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了解自己的秉性，绝对不可能干前世那个王八羔子的龌龊事。他与世无争惯了，原本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闲散人，可当他知道前世凌清清便是在同一座州城将他带回云行宗后，他便一直担心会不会有人利用自己去害凌清清。
得到两世两人的经历各不相同的消息后，小凤凰这才安心。
只是让他在意的是，那情丝与好感度，是因为两人相像所以才没有半点动静吗……
见他神游半晌也不吭声，凌清清也没有强求：“若是你不想说，可以不说，还有……”
少女声音一顿，深深看了他一眼，“苏霖，你与他不同。”
“我分得清。”
小凤凰蓦然擡起脑袋，瞪大双眼，呆呆地望向凌清清：“你你丶我……”
“什么你你你的。”少女的剑鞘“啪”地朝他脑门敲了一下。
“我们留在三尸境的时间不多了，赶紧找线索。跟上。”
“哦哦。”小凤凰被敲后难能没有吱哇乱叫，此时他心乱如麻，捂着脑门慌慌张张，同手同脚地跟上了凌清清的步子。
“奇怪，为何这一世只派出了无定门的人？”
在穿梭几个三尸保留下来的场景后，凌清清彻底确定这一世派出石围天坑的只有无定门的方术士。
此时的小凤凰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分析道：“而且那些人话中的意思是三万将士根本没去石围天坑，而这一世张子琰却没回来。”
凌清清面沈似水。
若非自己拥有两世记忆趋利避害，而苏霖又换了一人，她身边很多事恐怕还是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那石围天坑又是因何而有了变数？
“苏霖，我们去皇宫！”
灵力汇聚成风，在二人身旁哗然而过。
皇宫对於凌清清上一世隐藏在三尸的记忆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三尸活动范围毕竟有限，更何况上一世她从未来过帝都，最多只是在周围的州城停留过几日，别说皇宫，就连皇宫附近十里之地都无法还原。
小凤凰望着眼前的一片混沌黑暗，以及偶尔闪过的碎片画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轻轻拉了一下凌清清的袖口，满眼担忧：“要不我们还是去别处找线索。”
凌清清强逼三尸境显示那些意识未涉及的场景，终会伤及自身。
少女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苏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凌清清笃定的眼神，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此处是凌清清的三尸境，他身为外来灵识，什么也做不了，无法帮助她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这些残破场景中找线索。
正在苏霖一筹莫展之际，眼角馀光忽然瞥见什么。
“凌清清等一下！”小凤凰凝神道，“皇城司的人？大晚上出宫是做什么？”
凌清清擡头，三尸所示画面断断续续，而且并不完整，可从画面中显露的兵甲纹样来看，确实是宫里的人。
二人目光相对，当即做下决定跟了上去。
这些人的目的地似乎极为隐蔽，两人一路跟随，却发现周围的场景变得越发残破，甚至看不清一个完整的人。
眼看三尸场景又要陷入混沌，忽然一道声音划破沈寂的虚空。
“求丶求官爷别杀小人，我丶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倏地回头，想要透过这些残景看清所发生之事，可终归是徒劳。
虽看不清出声之人的模样，只是从声音依稀分辨出是个半大的孩童。
“把东西拿来。”其中一个人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得古怪。
一道扑通动响后，紧接着传来“砰砰砰”的磕头声。
“什么东西，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丶小人只是来城中逃荒，就为讨两口饭吃！求官爷放小人走吧……”
始终看不到完整的画面，小凤凰焦急万分，回头却见凌清清的灵体变得透明起来。
苏霖见状，心中明白此时凌清清根本撑不了太久。
他强定了定神，目光上下飞快移动。
逃荒丶讨口饭吃……
说话那人应当是个乞童，听着声音大抵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会让皇城司的人大半夜出城来寻这乞童。
铮！
兵甲关节碰撞应声而响，紧接着又传来兵刃出鞘的声响。
乞童的哭嚎求饶声顿时响破天际，可这些动静之下似乎还有另一道声音。
咔丶咔丶咔——
小凤凰瞳孔倏地睁大，蓦然回头。
“凌清清，是傀……”
几乎是同一瞬间，三尸境再也经受不住凌清清的逼迫，瞬间崩溃碎散，黑暗如同巨兽的大口将他的声音吞没！
意识仿佛被重重拍落在地。
当神识归位的那一瞬，苏霖睁开双眼，扭头便去找凌清清。
“凌清清，是傀儡！除了兵甲碰撞和兵刃声以外还有关节活动的声音，和之前我们在仙陵中见过的那些干尸傀儡走动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小凤凰开口时，神识还未完全归回本体，眼前的黑暗还未完全退散。
见迟迟未有人回应，小凤凰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凌清清？”
等到眼中的黑暗彻底散去，小凤凰擡头，凌清清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顷刻间映入他的眼底。
这是……反噬？
“凌清清！”眼看凌清清的身体就要从屏风侧滑落，他踉跄起身上前。
少女眼睫轻颤，想要以剑撑地，可身上的痛楚让她不受控制地撞入苏霖的怀中，她嘴唇微张，发出痛苦的低吟，握住衔云的手不住地颤抖，剧烈的痛感如同千万刀片剜刮，身体中经脉灵力也随之逆流奔散。
怪不得，师父将这本心法藏得那么紧。
她明知进入三尸境探寻答案是违逆天道，是她自大以为她的重生，本就是逆天而为，如今只不过是入个三尸境罢了。
没想到反噬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痛苦。
在此般境况下，凌清清的头脑却冷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盯着台前跳跃的火烛，半晌艰涩开口：“天……”
“什么？”小凤凰伸手扶正她的肩，声线紧绷，凑近焦急问道，“凌清清你说什么？”
原先是她心下有意回避，不愿细究重生之事，只是将其当做偶然，当做幸事。
可此次反噬的痛楚，却逼迫着她不得不正视此事。
这一次她不过是进入三尸境为获一个不能确定的线索，那么快就有反噬作为违逆天道的代价。
那么她重生的代价……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