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女子
小凤凰还蹲在原地痛哭流涕怀疑人生时, 凌清清已与那道黑影打斗纠缠到了一块。
此地比起河道洞口内更为宽阔，凌清清无需再受地势制约，手中的聚灵剑芒一招一式紧随黑影, 寸步不离。
黑衣人的斗篷因凌厉的剑气被撕碎，隐隐约约露出了半张面孔。
凌清清呼吸急促, 迫切想知道答案，不肯给对方留半点馀地，趁他疲於应对之际，当胸一脚踹了过去, 不等对方起身, 灵气齐全一闪而至, 剑尖直指黑衣人的眉间！
“你到底是谁？！”
披挂的碎布斗篷随着男人擡头的动作滑落, 少女双眉紧锁, 目光凌厉盯着他的眼睛, 却无法从脑海中搜刮出一张相似的面容。
男人没有说话。
小凤凰转悠一圈也只捡回了几个零零碎碎的铜板, 他看着被烧毁的银票心疼得龇牙咧嘴。
瞥见对方已被凌清清控制，小凤凰立马凑上前, 想找对方算账讨债时，却在看到男人面孔的那一瞬间楞住了。
小凤凰站在凌清清身后伸长了脖子, 盯着他的脸好半天，最后才不确定道：“张张张……张子琰？！”
男人没有说话，可他微变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似当初几人刚刚相遇时发须凌乱的落魄模样, 男人剃须束发, 露出了真正的面容，他眉骨高耸, 眼尾锋利，却比起同龄人更显老成。
苏霖记得外界传闻这无定门门主张子琰的实际年纪并不大, 应当只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可此时他的鬓角竟夹杂了许多白发。
当初他在皇城时不是对石围天坑一事闭口不提，怎么会突然跑来这里？
还是跟这些怪物一起出现的？
苏霖正要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一道炸雷般的巨响，裹挟着不容人抵抗的劲风以及飞溅的水花从河道口狂涌而来！
大地颤动，呈破裂之响！
裂痕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张子琰趁机打偏凌清清的剑尖，起身迅速逃离。
“桑时若他们还在里面。”凌清清来不及去追，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张子琰消失的身影，逆着风尘碎石朝河道口内奔去。
两人一入河道洞穴，便看见桑时若咬牙切齿拖着昏迷的宋惯生，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模样。
结界周围刺目的电流疯狂窜涌动，水鬼虽迫於强大的威压瑟缩一团不敢再有行动，可任谁都能看出桑时若所布符阵脆弱不堪，隐隐有被摧毁的迹象。
想必，定是出自“宋惯生”之手。
雷法破坏力极强，只攻不守。
而宋惯生的本身并未修过雷法，这股力量源於他体内的另一魂，原本那另一魂就因长时间占据身体主导权而变得虚弱不堪，放出的招式也不再受控。
如今宋惯生再次陷入昏迷，雷法也停不下来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桑时若低头啐了宋惯生一口，认命似的拖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外围走。
眼看结界符阵即将被引爆，凌清清眉心一皱，提剑疾步上前。
电流汇聚成光球越发明亮，小凤凰擡头看了看自己竖起的几根碎发，心中隐隐不安，他跨步追了上去，正要提醒她什么，忽然瞥见暗处一道黑影飞快闪过。
张子琰？
他方才不是跑了吗？
看着背影好像又不是啊……
不等苏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悬於半空的光球骤然扩大。
“咔嚓——”
结界应声碎裂，白光迅速扩展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尖锐的嘶鸣哀嚎声骤然爆发，又骤然恢覆平静。
“凌清清！”
少女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闪身出现在桑时若宋惯生身旁，她一手拽起二人，一手握住衔云剑柄逃离原地。
“苏霖，别过来，去洞外！”
小凤凰忙不叠点点头，转身朝洞外跑去，可目光依旧不离身后的凌清清。
就在雷光即将触及三人的那一瞬间，一道炽烫的烈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火墙拦住了它的去路。
雷火对峙！逆冲的气流瞬间将三人掀翻。
衔云剑嗡鸣一声，猛然扎向地面，凌清清带着二人顺势在地上翻了几个滚。
“凌清清！”
苏霖被几块碎石击中后背，跌倒在地，他听到身后几人的动静，来不及感受背后的疼痛感，撑臂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凌清清那跑去。
“我没事。”
小凤凰挨着凌清清蹲坐下，摸了把脏兮兮的脸，重重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另外两人。
“桑时若？宋惯生？”
不远处，桑时若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如同死尸的宋惯生，撑坐起身。
她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恶狠狠地剜了宋大少爷安静的睡颜一眼。
“还活着。”
桑时若沈下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清清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被那道白光击中，三人必死无疑，谁知地底突然涌出烈焰与白光相抵，这才叫几人相安无事。
“难不成是冥火？”
此地阴寒，又有暗河，除却冥火桑时若想不到其他。
可眼前的火焰明亮炽热，又不太像。
眼看洞内火势越来越烈，空气中热浪翻涌，金红的光芒映照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凌清清：“出去再说吧。”
桑时若颔首：“好。”
随后她嫌弃无比地拽起地上的宋惯生。
凌清清从旁帮衬扶了两步，似乎意识到什么。
“苏霖？”
身后没有回答。
少女倏地回头，却看苏霖一直保持着方才蹲坐的姿势，背对着她身躯微微蜷缩。
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如同浪涌般迅速朝几人靠近，眼看那火光愈来愈近。
“苏霖？！你楞着做什么？”
周围空气炙热滚烫，可小凤凰只觉得浑身冷得厉害。
不是冥火……
火舌纹路呈羽状，这是凤凰业火。
怎么会？
剧烈的疼痛让苏霖有些恍神。
——为何有人会用我的业火。
烈焰带来的金红火光愈发强盛，让人陷入了短暂失明，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身体上强烈的失重感……
“苏霖！”
疼。
一股如烈火焚烧的疼痛感在身体里蔓延，将凌清清游离的神识拉回。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感渐渐消退，她清晰地听见不远处水流哗溅的声响，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沈得厉害。
昏昏沈沈的意识又逐渐拢了上来，就在这时——
“凌清清！”
少女的耳畔突然炸起一道惊雷般的哀嚎。
“……”
下一秒，她便感觉有人扶起她的肩，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
对方咋咋呼呼，嘴里颠三倒四不知念着什么东西。
是苏霖……
凌清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不由又疼了起来。
苏霖这个狗男人怎么能那么聒噪？
小凤凰惊心动魄的鬼哭狼嚎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
“别吵了。”凌清清半睁开双眼，极力按捺住想立刻锤死他的冲动，有气无力道。
“我还活着……”
“凌清清你没事啊……”
小凤凰这才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以缓解尴尬。
“……”
托苏霖的福，凌清清彻底清醒过来，恢覆了肢体行动能力，只是视线依然还有些模糊。
她在小凤凰的搀扶下盘腿而坐，一遍等待着视线聚焦，一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凤凰也只是摇头：“我一睁眼便到这里了。”
凌清清沈默片刻，忽然想起失去意识前所见的场景。
火……
她没想到火势蔓延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当她架起苏霖多身体准备离开时，却被一道数丈高的焰浪吞噬。
凌清清低头，并未发现身上有灼烧的痕迹。
怎么回事……
小凤凰横探出脑袋，眨眨眼：“凌清清，怎么了吗？”
少年眉目舒展，神情充满疑惑，完全没有那时她看见的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凌清清略有迟疑：“你没事吗？”
小凤凰笑嘻嘻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
以凌清清那时的速度，完全可以带着桑时若他们离开，他没想到的是凌清清最后竟会折回。
似乎有意转移话题，小凤凰轻咳一声：“也不知桑时若宋惯生他们怎么样了。”
桑时若身上还有传送符，那两人想要逃出去应当不成什么问题。
凌清清阖了阖眼，似乎明白苏霖不愿就方才的话题下去，便没再追问。
约莫一炷香后，凌清清视线恢覆，眼前的场景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天地相连，无日无月，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昏暗的环境中只有漫天飞舞的萤虫散出微弱的光亮。
凌清清环顾四周景象，突然看见不远处似乎立着一道红色人影正在注视着两人。
“那人是谁？”
小凤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也不知，从我醒来后便看到对方站在那了。”
看到二人都已经清醒，那道人影终於有了反应，缓缓拖动脚步向他们走来。
此地甚为怪异，让凌清清不得不心生防备，她屏息凝神，一手已经按上了衔云剑柄。
小凤凰则煞有其事地从储灵囊中扛出一根烧火棍。
察觉到二人戒备，那道人影在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
沈闷的空气中传来女子尖锐的声音。
那人一把掀开头顶的红帕，怒气冲冲道：“喂，你们两个！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凌清清苏霖二人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惊诧。
对方见两人没有反应，跺了跺脚，轻哼了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俩人从黑水河边拖过来的！若不是我，你们早就被腐蚀干净了！”
凌清清闻言，循着水流声向身后看去，不远处河岸边星星点点的白骨，黏稠的黑色液体如浪潮般涌动。
想必便是她所说的黑水河了。
见凌清清松开身侧的长剑，女子立马兴冲冲地靠了上来。
凌清清这才看清对方的真正样貌。
眼前之人，或者不应称人……
女子两颊凹陷，面容极为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她套着一身不合身的华服，喜庆的大红与她脸上煞白的脂粉相衬极是触目惊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凌清清眼皮一颤。
她没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