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天上月

“子尧,我来看你了。原谅我这五年都不敢来看你。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都是榆南人。”念逅对着那块墓碑,愣愣地出神。

只见墓碑上写着「爱子林子尧墓」

念逅忽然埋头一笑,自嘲道:“你说姐姐是不是一点都不称职啊,连你是哪里的人现在才知道。”

“子尧,这些年你在天堂过得好吗?”念逅顿了顿,“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话罢,她长吁一口气,眼里的泪花闪烁,“晚安,子尧。”

而后,站起身离开了墓地,头也不回地。

夕阳西斜,黄昏染红了天边的淡薄白云。而念逅踩在这样的余晖下,时隔多年再一次走上了回家的路。

自从念逅高中毕业后,母亲再也不许她踏进父亲的小家。她就这样搬到了禾川,找工作时念逅逆母亲的旨意回到了榆南。不过念母也只许她在外租房,要与念父一家见面也只能在外面。

念逅叩响熟悉的房门,开门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见着她的那刻,念逅委屈的泪像断了线的珠串,收不住了。她抱上奶奶,一个劲叫唤,“奶奶,我回家了。”

奶奶拍拍她的背,柔声细语,“逅逅,受委屈啦?别怕,我们都在呢。”

念父闻声从厨房跑来,见着念逅到访,不知所措地不知道锅铲该往哪儿放。

“你怎么来了?你妈她……”

奶奶挽着念逅的手,甩了个白眼给自家儿子示意他闭嘴,又拉着念逅的手坐到沙发上,理了理她额间碎发,温和地看着她。

良久,念逅埋头痛哭的声渐渐小了,她顶着两只哭肿的红眼抬头,含着笑意,撒娇道:“奶奶 ,我饿了!”

“行,”奶奶拉着她的手,朝厨房喊道:“念维你的饭做好了没啊?”

“好了好了,”念父端着盘还冒着热气的芋儿鸡放到餐桌上,用身前的围兜搓了搓手,笑呵呵地,“来吃饭吧,逅逅。”

念逅擦干眼泪,站起身踱步于饭厅,像高中时念父做了好吃的一样,嘴巴微张作出惊奇的表情,“是芋儿鸡!我的最爱!”

席间,三人有说有笑,念逅心里滑过一丝暖意,她想所谓的避风港湾便是如此了吧。

本开心地聊着,一阵开门声让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念潜嚼着口香糖,把钥匙甩到鞋柜上,换上人字拖啪嗒啪嗒走出玄关。

他路过饭厅时半怔了一秒,而后径直走向自己卧室反锁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剩念逅的招呼僵在半空,念父尴尬一笑解释,“你弟他就那样,别理他。”

“对对对,不要理他。”奶奶夹了一块肉给自己,“我们吃自己的,不管他。”

念逅弯着嘴角应和。

怎么就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念潜的关系变得这般疏离了,印象中应该是父母离婚后,她在念潜的咒骂声下选择了母亲,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念潜再也没主动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逅逅,今早上那个热搜你看了吗?”

念父小心翼翼地提问将念逅拉回了神,她矢口否认,并不想他们为此过多地担心,“我看了,那个医生她太不小心了。”

念父和奶奶对着眼神后,清清嗓子,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对,确实是那个医生太不小心了。”

“爸,奶奶,”念逅放下筷子,摆出令人放心的笑,“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会注意,不会跟她一样的。”

“吃菜,提这些干什么?”奶奶缓和着气氛,假意怪罪起念父。

吃过饭后,天也全黑了,念逅跟奶奶和父亲告别后,走到念潜门前,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叩门。

这时念潜打开房门,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驻,又迅速移开。

见他关门的动作,念逅眼疾手快用脚抵住门,和善开口,“多云,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

沉默片刻,念潜瞄向自己抵门的脚,念逅只能识趣地移开。果然,他还是什么话都不愿跟自己说。

念逅打车回到出租屋,跳进懒人沙发里瘫着,还没放松半刻,杜佳佳的电话如约而至。

杜佳佳:“念念,你今天还好吧?”听到自己肯定的话语,她喘了口气,“谢天谢地,这深山老林还有信号,我刚刚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终于通了,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念逅被她逗笑,“还以为什么?佳佳,我才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开的,我念逅是什么人呀?我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杜佳佳没好气地,藏着怒气,“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啥人?念念别装了。”

念逅玩笑着笑道:“我没装啊。”

“反正不管你装没装,都得给我好好活着。你姐妹我把你那烂摊子全摆平了,请了十万水军,这下你再去看那些评论区,全是夸你的。”杜佳佳骄傲地讲述自己的事迹,又把那些水军刷屏的评论区截屏给念逅。

念逅翻来一看,不愧是杜佳佳的手笔,全是清一色的评论。虽然有些浮夸,但她确实心定了不少。

“佳佳,谢谢你。”

杜佳佳打断矫情,“我们这关系谢啥?对了,我明天拍完早戏就杀青了,下午要去禾川赶通告,你不是停职了吗?这次总不能说工作忙不能来看我了吧?”

“行,我连夜买票去见你行了吧?”

自从念逅当了医生后,杜佳佳不知道被放了多少次鸽子,对念逅的海口她自然不信,“真的?”

“假的!”念逅没好气笑笑,正经起来,“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不过我发誓,明天下午你一定能在活动现场看见我。”

挂断电话后,念逅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又翻开了杜佳佳发给自己的那张长截屏。

吃丸子汤:人家医生不过只是心急了点,就被你们指指点点,矛盾就是这么来的[白眼]

干饭人:看事情不能看表象,明明医生救了这人一命,现在反过来还倒打一耙,算什么英雄好汉[怒气]

……

实话实说,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水军发的,但念逅的确很开心。

划着划着,长截屏底部最后一条与清一色的评论不一样的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

yujun: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嘴上还是积点德的好。

端着水正准备喝的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这网名一看……就是他嘛。蒲煜均怎么还实名制上网的,就连念逅奶奶都知道取个化名,他是生怕别人不认识自己吗。

念逅敲敲杜佳佳让她把这条链接发给自己,看着截屏里蒲煜均这条评论下方还有两百来条回复,她实在是有点想去实地吃瓜。

翻到对应位置,念逅点进蒲煜均那条评论的回复。

回复里正常多了,骂自己的话比比皆是,跟昨晚的评论区十分相像,念逅划半天没了耐心,准备后台关闭。

一条评论留住了她。

匿名用户:大赞楼主,有的人嘴巴放干净点,积点德吧!

下面便是这位匿名用户和其他人的对骂,堪比念逅看过的杜佳佳黑料下的撕扯大战。

最最下面是楼主的回复。

yujun:[握手]

念逅噗呲一声笑出来。嗯,是他的风格。

翌日清晨,念逅早早拿着收拾好的东西等在医院人事部。

人事部周主任看着她抱着一堆东西便知道了来意。

念逅把辞呈递到他面前,“周主任,我会按照合同的条款赔违约金的,病人的事我也跟科室交接清楚了,这是我的辞呈。”

周主任接过辞呈,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念,撤销你停职的公告估计后天就出了,你真的要走?”

念逅释怀一笑,“嗯,我想了一下,上临床这么久我好像从来没给自己放过假,我真的需要停下来散散心了。”

话罢,周主任也不再说什么,按照规矩办理起离职手续。

从医院出来后,念逅回家拿起行李箱奔向火车站,再不快点她怕是赶不上火车了。

榆南是禾川的临市,即使坐慢车也只需要两个小时,当然念逅坐的是快了一倍的高铁。

推着行李箱,走向地铁站,念逅站在地铁指路牌前,呆呆地望着,若坐二号线她可以直达杜佳佳商演的地点。但二号线的对面是八号线,念逅很熟悉这条线,它的终点是禾川大学。

很鬼使神差地,当地铁站的志愿者跑来问她这个伫立良久的迷茫者时,她竟然听见自己说她要坐八号线。

她就这样恍惚地来到了禾川大学,回到了自己的母校。

从禾大的正门往里看,两旁的路灯挂着很多鲜红的横幅。念逅看了眼日期,毕业季。

她推着行李箱混进学生堆里走进去,一排排的银杏树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路上穿着学士服的学弟学妹正兴致勃勃地合影留恋,不时有人跑过,嘴里说着迟到了的话。

她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地跑进礼堂,念逅把行李箱放在外面,走到礼堂里找了个后排摄影机的位置坐着。

随着校长的宣布,禾川大学又一届毕业典礼拉开了帷幕。念逅望着台下坐着的学弟学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正当她感怀地要跟杜佳佳分享时,一段报幕声引得她抬起头。

“有请2023届优秀毕业生蒲煜均同学上台发言——”

蒲煜均穿着黑红色的博士服从讲台的一侧走到台前。那一瞬间,念逅似乎看见了曾经的少年踌躇满志地站上了高中毕业典礼的讲台。

“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高三五班的毕业生蒲煜均——”

“各位同学,学弟学妹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心理学院的博士毕业生,蒲煜均。”

……

“高中不是终点,它只是我们漫长一生中的一个节点,读书也不只是高中的事,它是一生的事,希望各位不负韶华,孜孜不懈,继续学习——”

“毕业不是终点,它更像是人生的起点,希望大家都能在自己的领域熠熠闪光。”

这一刻念逅想,不管是现在的蒲煜均还是以前的,都还是那个发着光的少年,都是自己曾经肖想了很多年的月光。毕业典礼不算太长,结束后她穿过人群,轻声唤道:“蒲煜均。”

他从交谈中抽出视线,见着自己不知说了什么便撇下老师来到跟前。

念逅敛着笑,对上他清亮的眼眸,稍带戏谑的口吻说:“上次你说如果我来禾川,就做我向导,这事儿还做数吗?”

蒲煜均的话,疏离又冷淡,“不好意思,它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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