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远,风雪夜归人。千里冰封路未平,万里风吹雪飞扬。冰雪就像是白素妖魔一样肆虐着西域圣地。凛冽的寒风也如怪兽般呼啸而过,就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尖刀刺入昆仑山脊胸膛,夹带而来的雪雹击打着昆仑山的山路。
绵延的昆仑山巍峨屹立,却也早是素裹银装,就像是一个娇弱的睡美人身穿洁白的衣衫横躺在西域广阔的天地间。
远远看去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白雪皑皑的一片。
《史记·大宛传》中记载:“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寘,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山。”
昆仑山,又称昆仑虚、昆仑丘或玉山,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间,伸延至青海境内。
昆仑山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史上具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古人称昆仑山为中华“龙祖之脉”。
关于昆仑山,李白曾留下“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美诗。而女娲炼石补天、精卫填海、西王母蟠桃盛会、白娘子盗仙草和嫦娥奔月等神话故事也都讲到了昆仑山。
古典名著《西游记》、《封神演义》等多部通俗也都提到昆仑山……
昆仑山在历史上曾是一座名山。中国古老的地理著作《山海经》《禹贡》和《水经注》对它都不只一次提到,其中大多记述都带有神奇的色彩。如说它是“天帝的下都”,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又说这里有西王母的瑶池,到处长着结有珍珠和美玉的仙树。
有的书籍还说它是黄河的发源地,黄河是中国历史文化的摇篮,因此昆仑山在古人的心目中一向被视为了不起的大山。
起初人们并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后来通过与西域交往,在新疆玉田一带发现了玉石。皇帝根据古代的图书,错误地认为黄河发源于美玉产地昆仑山北麓,于是便把河源所出的山叫做昆仑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未灭。
这种恶劣的天气,就连鸟儿都怕冷不肯出巢,躲在家里享受家的温暖。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出门,更没有人会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到昆仑山的……
但是偏偏却有人会在这样天气下出门。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让我们琢磨不透。更令人奇怪的是,竟然会有人会来到昆仑山下。
天将晚时,雪将住,风却未定。
碧蛇神君佘逐末头戴破旧斗笠,脖颈上缠着厚厚的围巾。他一身藏青色长衫,长衫也已经布满了雪花。长衫早已经被刀剑划出一道道裂口,长衫上沾满了血,血迹也早已经被风干。
佘逐末脸色苍白,满脸愁容倦意,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深陷。
他此时就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冒雪自北而来赶到了昆仑山脚下。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与萧索。
世间的一切仿佛是都已经掌控在这寒冷的冬季。
碧蛇神君佘逐末乃是江湖十三楼毒蛇堂堂主。
十三楼乃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一个帮派。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楼以中原故地河南轩辕故里设总坛,其他十二省都设立有分舵,暗合十二生辰之数。不管是总坛,还是十二分舵,都建造一座精巧别致的小楼,江湖称之为十三楼。
没有人知道,作为十三楼毒蛇堂堂主的佘逐末为什么要冒风雪驾着马车来到昆仑山?
大雪早已经掩埋了入山的山路,马车是绝对到不了昆仑半山腰南仙翁的神医馆的。
佘逐末勒紧马缰绳,马车就停在了山脚下。
他跳下马车长舒一口气,摘下斗笠,眉毛也早已经被雪落白,单手遮住眼眉,看向巍峨奇峻的昆仑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却又带着极度的焦虑不安。
他心中暗想道:“若是平时,想来登上昆仑,寻得神医馆,找到南仙翁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看看自己的破旧的衣衫,血迹虽然已经风干,但是刀伤已然钻心的痛。
这一路上,自己都已经忘记遭到多少黑衣人的劫杀,更忘记了自己身上到底增添了多少道血口。他又看看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抬腿一脚,踢散了脚边一堆雪,似乎要发泄着一段时间以来的不满与怨愤。
佘逐末摇摇头,叹一口气,自语道:“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为什么要答应神龙子来着破地方受罪。”
想到神龙子,佘逐末心中无名火瞬间燃烧。若是神龙子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出手打他几拳,将他打成猪头。
神龙子却并不在他身边,他无奈的开口骂道:“神龙子,你就是个王八蛋。下次见到你一定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砸碎你的骨头去喂狗。”
骂声未穿过山谷就早已经被呼啸而至的狂风吹散。
但是神龙子却绝对听不到。就算是神龙子听到,也只会轻轻一笑。
佘逐末耳根一动,一阵马蹄夹杂在寒风中传入耳中。
佘逐末定眼看去,穿过风雪,见的四个手持明晃晃长刀,头戴斗笠的蒙面黑衣人骑着四匹快马从远处疾奔而来。寒风暴雪似乎也无法阻止他们。
一路而来,佘逐末已经出手杀死十八个截杀他的黑衣人,但是没有想到,这些黑衣人依然像狗一样尾随至此,他们就像是不散的阴魂。
佘逐末心中感觉他们就像是逐臭的苍蝇,令人感到无尽的恶心。
佘逐末看一眼破旧的马车,不禁暗想道:“他们为什么会一路上穷追不舍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将袁崇焕赶尽杀绝呢?”
他长叹一声,暗怪自己行事太不小心,只顾赶路,却忘记了敌人的存在。倘若自己无法将袁崇焕安全送达到神医馆找到南仙翁,将有何面目去见神龙子,又有何面目在江湖上混下去。
佘逐末转念却又是一想:“袁崇焕不过是一个已经卸任的朝廷官员,又怎么会无故得罪如此多的江湖死士呢?神龙子和袁崇焕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找到自己,非要让自己带袁崇焕到昆仑山呢?”
佘逐末最怕麻烦,但是却绝不是胆小鬼,从来也不怕事。他知道这些蒙面黑衣死士来者不善,摆开架势站立于马车前面,就像是一个忠勇的战士护住马车。
佘逐末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袁崇焕,除非自己战死。他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却绝对是个守信用重承诺之人。他已经答应了神龙子,就一定要保护好袁崇焕。
四个黑衣蒙面人就像是见到了猎物的狼,快马加鞭追上佘逐末,横刀立马在前拦住他的去路。
为首一人怒目圆睁,眼中发出怨恨的光,手中长刀一横,指着佘逐末怒喝道:“妈妈的佘逐末,害的我们兄弟几个在这破天气里追踪你这么多天。你可知道老子为了你遭了多大罪。”
佘逐末轻蔑一笑,冷哼一声道:“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我本前行,是你们尾随而来,如此遭罪,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让你们像狗一样追踪而来。话说回来,你们这群王八蛋龟儿子混账狗东西,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来打你佘大爷我的坏主意,真是不知道死活。”
佘逐末平时最讨厌就是开口骂人,他认为那都是地痞无赖下三滥之流无能且自我安慰的招数。自己身为十三楼毒蛇堂堂主,也曾纵横一方,怎么可以和市井流氓混为一谈。
开口骂完,心情瞬间感觉畅快许多,身上的刀伤似乎也已经平复了一样。
他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愁笑,接着逼问道:“你我素昧平生,更无仇怨,你们又不是我的乖儿子好孙子,为何一直像狗一样紧紧跟随且咄咄逼人?”
佘逐末虽然开口与黑衣人对话,心中却在想如此能够快速的脱身,尽快赶到神医馆找到南仙翁,救治深受重伤的袁崇焕。
耽误一刻,袁崇焕的伤可能就会加重一分,死神可能就会逼近一步。
为首黑衣蒙面死士似乎也已经猜得佘逐末的心思,听他言语后虽甚是恼怒,但是却冷哼一声,喝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原本只想要了袁崇焕的狗命,并不想与你们十三楼结梁子。却不曾想到你竟然趟这浑水,而且还出手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老子我今天就成全了你,一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二来也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有个伴,不至于寂寞。”
另一黑衣蒙面死士握长刀在手,冷笑一声,开口道:“想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昆仑圣地就是你的最好的坟墓。”
佘逐末虽然赶车面露疲惫之相,但是他绝不是胆小怕事,更是不怕死之人。
他想到神龙子将袁崇焕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他仍然清楚的记得神龙子对他说过的话,“当年,蜀主刘备白帝城托孤,使得诸葛亮真正做到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袁崇焕送到神医馆,辽东多少将士都在等待着袁崇焕重振旗鼓的一天。”
佘逐末不是庙堂之人,他不过就是一个漂泊的落魄江湖人。他不知道袁崇焕如何以文人之身镇守辽东,更不知道袁崇焕如何利用红衣大炮击退后金努尔哈赤的一次一次的进攻,从而让努尔哈赤气绝身亡……
那些,都已经能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而已。
但是,神龙子却绝对是自己朋友。
他的心中想道:“神龙子看得起我,让我保护袁崇焕上的昆仑,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再伤害到袁崇焕,哪怕是丢掉了自己一条命。”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血口,知道自己现在绝不是他们四人对手,定要想办法甩开他们,尽快带着袁崇焕寻得神医馆。
他冷哼一声,便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路追踪至此,你们就不感觉到累吗?”佘逐末看着满地的白雪,开口道:“如果我能死在这里,葬在这里,总也算是不错的归宿。只是怕我肮脏的身体玷污了这纯洁的白雪,玷污了昆仑圣地,惹得神医馆南仙翁不高兴。”
为首黑衣死士未曾听说过南仙翁,他们奉命只是为了截杀袁崇焕。未等佘逐末将话说完,黑衣死士冷笑一声,并未答话拎刀就挥向佘逐末,寒光闪过,刀锋直取其面门。
佘逐末脚尖点地,轻轻一纵,避开黑衣蒙面死士长刀,瞬间就踢出十五脚,重重的踢在他的胸膛上。黑衣死士没有想到佘逐末长途奔波出手竟然还如此干净利索。
他无法承受佘逐末重脚,翻身跌落于马下。
为首黑衣死士慢慢爬将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雪花,立在地上对其他几人叫嚣道:“快些杀了他,杀了袁崇焕,你我好回去向睿王爷请功领赏。”
三个黑衣死士听得“请功领赏”,想到杀了佘逐末,毙掉袁崇焕,黄金白银美女触手可及,便可以不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顿时来了兴致,就像是三条狼持刀围住佘逐末。
佘逐末瞬间就像是一只被围住的兔子。
为首的黑衣死士见状冷哼一声,早已经忘记身上疼痛,翻身跳上马车,欲要刺杀马车中的袁崇焕。
袁崇焕终究是难逃一死。
佘逐末见状,心中更是揪心,欲要出手相阻,却奈何三个黑衣死士将他围住,自己一时却解困不得。
只听得“啊”的一声……
为首黑衣蒙面死士刚掀开马车的破布帘,却未曾想到马车中一股劲风袭来,一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脑门上,黑衣死士应声跌落车下,顿时毙命。头上斗笠就像是断线的风筝随风飘向远方。
其他三人大吃一惊,没有人想到竟然会如此变故。
佘逐末也是一惊,心中想道:“袁崇焕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少时虽习武,本身并不高超,花拳绣腿也并不为过。更何况他现在早已经深受重伤,昏迷不省人事。马车中定然还有其他人,这个人又是什么谁,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的马车里呢?他和这几个黑衣死士是否是一路货色呢?”
佘逐末猛然想到此,心中顿觉后怕,身心似乎瞬间落到冰窟窿了。若是此人对袁崇焕不利,应该如何是好。但是佘逐末看着已经毙命的黑衣死士,心中疑虑打消,他竟然能够出手杀死黑衣死士,至少能够说明他们并不是一丘之貉。
三名黑衣死士顿愕之际,佘逐末却已经出手,袖中三条碧青色小蛇忽然飞出,就像是三支短箭,直咬住三人咽喉。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三人还没有看清楚佘逐末袖中飞出的物件,便腿脚一蹬就断了气,下了地狱见了阎王。
佘逐末不知道马车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顺手抄起一柄长刀,慢慢走到车旁,轻轻掀开马车上的破布帘。
马车中一床已经发黑的破旧棉被裹在一个三十岁上下,相貌俊朗的中年汉子身上。中年汉子的右手臂伸出棉被露在外面,手臂已经完全变黑,就像是快要风干的腊肉。
他的脸也早已没有血色,原本苍白的脸却已经发黑,嘴唇也已经发乌,昏迷的斜倚在马车一角,显然是中毒已深。
马车中的中年汉子就是袁崇焕。
马车中却还有一位头扎两个发髻,面目清秀,身穿一身鹿皮小袄,脚蹬一双鹿皮靴,约莫十七八岁后生盘腿坐在中年汉子身旁,就像是一个少林高僧在坐定打禅。
佘逐末并不认识这位鹿袄后生,他关心的只是中年汉子袁崇焕的安危。他更不想知道鹿袄后生是什么时候钻进自己的马车中的。只要鹿袄后生作出伤害袁崇焕的任何举动,他手中长刀定然会刺穿他的胸膛。
佘逐末心中暗想:“还好袁崇焕并没有什么事情,如果真的出事,却真不知道如何与神龙子交代。”他看着后生,心中又想:“却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人,幸好他没有对袁崇焕出手。他怎么会出手相助,出掌击毙黑衣死士呢?”
他心中一直都存在着很多的疑问,鹿袄后生却张开了眼对他浅浅一笑。他的一笑,就像是冬日的朝阳,给人希望与温暖。
后生一跃跳出马车,看着躺在地上的四个黑衣死士,转头看着一脸茫然的佘逐末,开口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追杀你呢?你又是什么人?在这种恶劣天气,到这昆仑山有何事?”
佘逐末看着躺在地上的四个黑衣蒙面死士,想到身穿鹿袄后生一掌击毙黑衣死士,自是又喜又惊。他喜的是黑衣蒙面死士没有能够伤害到袁崇焕,惊的是后生小小年纪内力却着实了得。
他出手解开黑衣死士的面纱,却见的几人脑门前剃的光亮,脑后却又拖着一条长长的发辫。鹿袄后生看着他们,开口问道:“他们发型如此怪异,难道他们就是辽东满洲鞑子吗?”
佘逐末又在黑衣死士身上加了一脚,抱拳对鹿袄后生抱拳施礼,道:“在下佘逐末,十三楼毒蛇堂堂主。你说的没错,这几个人确实都是辽东满洲后金国睿亲王多尔衮手下的杀手死士。”
佘逐末指着马车,接着道:“只因我朋友中了剧毒,才斗胆上昆仑山找南仙翁,不曾想到这些人却是一路追杀至此。”
佘逐末为了安全保险,并没有说马车中的中年汉子名讳。
鹿袄后生却也并没有问中年汉子是谁,他对这个人是谁并不感兴趣,只是叹一口气,道:“大雪已经封山,要找到神医馆谈何容易?就算是夏日,要攀岩登高找到神医馆都是难事,何况现在……”
他的话未说完,佘逐末也已经知道了他话中的意思。
他也不免一声叹息,道:“我也知道这确实有些冒险,但是我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总不能现在就如此放弃而返回吧?昆仑虽大,皇天不负,难道还会找不到神医馆吗?”
鹿袄后生笑笑,表示对他的赞同,道:“但愿你的运气好一点。车中的人中毒已深,你们的时间似乎也不多了。”话未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佘逐末,道:“这是一粒回元丹,能够补气养血,固本培元调和精气神。我留着也没有用就索性送给你好了。希望能够给你带来好运。”
佘逐末心中疑惑但盛情难却,就接在手中,他不想如此伤了后生好意。鹿袄后生笑着道:“我还要去接我师父,就此拜别。他时若是你我有缘,还可再相见。”
佘逐末想要请教其名,鹿袄后生却已然在七丈之外了。
佘逐末混迹江湖三十年,却不曾想到后生年纪轻轻,轻功却如此了得,看他远去的身法,轻功远远在自己之上。
但是这个鹿袄后生又怎么会在这恶劣天气之下出现在昆仑山呢?
佘逐末轻呼一口气,并没有多想,望一眼穿入云霄,惟余莽莽的昆仑山,除了银装素裹,怪石嶙峋,根本就看不到南仙翁所在的神医馆。但是他必须要找到神医馆,找到南仙翁。江湖之上,只有南仙翁才有妙手回春之法,起死回生之术救治袁崇焕。
江湖有五星,福禄寿喜财。南仙翁乃是江湖福禄寿喜财五星之一的寿星,医术冠绝武林,被江湖人尊称为神医。
佘逐末咬咬牙,叹一口气,呼出的气仿佛都要凝结。他抱起躺在车中的中年汉子,将他缚在背上,就像是一个负重的登山者,徒步踩着厚厚的积雪去寻找南仙翁的神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