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
清晨时分，一处早餐摊前热气腾腾。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王蔼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来两斤油条。”他声音清朗。
“得嘞！”
老板连忙忙活起来，将面块下进沸腾的油锅。
不一会儿，滋滋冒油、金黄亮亮的油条便被捞了出来。
老板手脚麻利地将油条装进食袋中，热气腾腾的油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客官，您的油条！”
王蔼甩下几个铜板，接过油条便回到了马车。
马车轮毂再次咯吱咯吱地转了起来，在津门的街道上，这辆马车并不显眼。
“嘿！这一转眼可就小年了啊，真热闹啊。”
王蔼热情洋溢地说道，“对了，要不要再多留几天，晚上我带你们逛逛去？”
不过对面的两人似乎都不是很有心情回应。
陆无为自从得知了自己在国民政府也被通缉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十分不好，茶不思饭不想。
他本以为自己过了山海关就自由了。
没想到还要遮遮掩掩，东躲西藏。
就在他陷入沉思，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块油条被一只白皙的手送到了嘴边。
“陆公子，趁热吃点吧，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了。”高筝的声音温柔如水。
王蔼把脸别了过去，这种行为在他眼中就是该死的秀恩爱。
陆无为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时恍惚，随后接过了油条，也不嫌烫手，就直接啃了起来。
“高小姐，你还是别和我一起了。”陆无为突然说道。
“现在已经出了东北，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我不行，跟在我身边只会徒增危险。”
陆无为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失神。
而高筝既没说答应，也不拒绝，“我当初身陷囹圄的时候，公子冒死来救我，如今我怎会转身离去？”
陆无为还没回应，王蔼干咳了两声，“咳咳……我也救了啊，大伙都去了，你怎么只说陆无为，给我们自动忽略了是吧？”
陆无为道：“哦？那让高小姐留你身边怎么样？”
王蔼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他看着面前面容姣好、亭亭玉立的高筝，竟有几分害羞。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这么做会被石花误会吧？”
“想去吧，我才不放心把高筝交给你。”陆无为打断了他的自我鉴定。
王蔼不服了，“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王蔼怎么了？十里八乡哪个人不知道我最和蔼了？不然我爹能给我取这个名字？”
陆无为看着面前极力争辩的王蔼，竟有了几分恍惚。
不禁想起了前世。
那个几十年后阴险毒辣的老头，和面前这个几分憨厚的小胖子，实在联系不到一块去。
他实在很好奇，人是怎么转变这么大的。
难道自己……也会变吗？
“说真的，你接下来咋办？”
王蔼撒完气后，缓缓坐了下来，目光投向陆无为问道。
“这都小年了，我倒是不介意留你们在家过个年，不过陆家主那边会担心吧？”
“最近你只给天师府寄了封信，也不说写两封家书，陆家主会操心你这么个大宝贝吧？”
王蔼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又让陆无为陷入了沉思。
说不定因为自己，陆家现在已经是一片混乱。
只要提供消息就能有一千银元，那么多见过自己的人，肯定会争先恐后地把陆家给拱了出去。
天师府还能果断地一刀切。
可陆家毕竟是他血浓于水的家人，想要不被牵扯进去，怕是也难如登天。
就在他愁绪满怀之时，一股温暖的触感悄然传来。
高筝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手也温柔地握在了陆无为的手上。
“回去吧，只是见一面也好，不然陆叔叔肯定会担心的。”高筝声音轻柔地劝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筝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说话就害羞得不行的姑娘了。
而陆无为也是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高筝的这些亲昵行为。
两人的关系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更进一步。
“嗯……听你的。”
王蔼措不及防的又吃了一顿狗粮。
……
除夕夜当天。
尽管国民政府曾试图废除旧历新年，但民间依旧保持着传统的庆祝方式。
在江南地区，尤其是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中。
除夕夜更是被赋予了无比的重视。
陆家大院中，红灯笼高高挂起，红色光芒映照着青砖黑。
尽管市面萧条，民生艰难，但陆宣依然遵循着传统，在大厅中庄重地摆放了香案，供奉着祖先的牌位。
陆瑾也从三一门归来，只为了这一顿家中年年不落的团圆饭。
然而，今年的团圆饭，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因为长子的位置上，空了一个。
那原本应该坐着陆无为的地方，如今却只有一把冰冷的椅子。
家中的气氛略显低落，家人们都在尽力维持着节日的喜庆，挂着笑容，说着吉祥话，可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始终弥漫在空气中。
“吃，都动筷吧。”
家中辈分最高的陆老太爷缓缓说道。
但是，不仅是其他人，连他自己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眼看饭菜都要放凉了，那一道道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咚咚咚。”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因为军阀混战，民生凋敝。
如今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过得起年的。
今晚，这已经是第四个前来讨饭吃的乞丐了。
前三个还是小孩儿，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陆宣叹了口气，对着陆瑾示意道：“再去多拿几个馒头，把这盘鱼端过去吧。”
“你哥爱吃鱼，咱家别人没人吃。”
陆瑾点了点头，端着菜盘和馒头便去开门了。
陆宣只当是不足轻重的小插曲，继续劝陆老太爷道：“叔父，吃……”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处响起了盘子摔破的清脆声。
陆宣有些生气，但想到是大年夜，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没有呵斥陆瑾。
只是问道：“瑾儿，怎么连个盘子都端不稳，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没饭吃吗？”
“瑾儿？”
听不到陆瑾的回应，众人也都疑惑了起来，纷纷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陆瑾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
而前方似乎是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影。
陆宣总觉得这身影有点熟悉，眯起眼准备细看。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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