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殿春》全本免费阅读
红玉的事情算是告结,但柳娘的却还未开始。
宋婉垂眸沉思着娟姑的事情,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衣袖微动,似被人轻扯了一下,偏头看去,梁恒无辜地与她对视。
不等宋婉问梁恒做扯袖子这种娇柔姿态干什么,梁恒目光一沉,率先提问:“你觉得先审谁合适些?”
“自然是…”
梁恒一拍手,非常赞成地看着宋婉:“对,先审柳娘。”
宋婉:……
好好好,谁官大听谁的。
但经梁恒这么一闹,方才她因为思虑娟姑的沉闷心情陡然散了些。
柳娘被带到的提审间布置与那日宋婉初审相似,这牢房不论如何,总有一股幽深潮湿的气息。
见梁恒过来,看押柳娘的狱卒连忙开锁:“大人,这女子一直哭着喊着要出去。”
宋婉闻言,从梁恒身后探出个脑袋,看着牢房里撒泼打滚的柳娘,有些气结。
眼前种种表现之下,不知道柳娘还背着他们做过多少肮脏事。
梁恒乌眉压着凤眼,只字未言,随后对身旁的侍卫摊手:“把圣君在宴席上赐给我的匕首拿来。”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唯独说道“圣君”“匕首”二字咬字重些,那撒泼的柳娘顿时噤声,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离门最远的角落里。
宋婉:……
有时候,对付这类人,有夹着更高位权势的压迫。
匕首此时暂且到不了手,梁恒拿过侍卫的剑,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去,猿臂一扬,“当”的一声,剑精准地丢在了柳娘的面前。
梁恒冷眼看着柳娘,气势十足:“柳氏,今日你就是罪人,无故杀奴,无由卖女,按盛朝律法该受水刑。”
柳娘经过这几日的牢狱生活,衣发凌乱肮脏,她磕着头:“大人饶命啊!”
“要想饶命,”梁恒走上去踢开剑,沉声问:“可以。你认不认勾结人牙子陈婆,违律卖红玉以结阴亲?”
柳娘忙不迭地点头:“我认我认。”
毕竟只是卖了一个妓/女,最后也没弄出人命,罪不至死。柳娘身为桃香坊鸨母,手上没个一两个人情捞她出去,或减轻罪责,确实是不可能的。她爽快地认了这翻不了的既定事实,也是怕遭罪。
而梁恒闻言,俊美的眉目慢慢舒展,眼尾勾着一丝笑意看向宋婉:“你可知那陈婆是什么人?”
宋婉配合着摇头:“妾不知。”
柳娘望着这两人之间突然冒出的让她熟悉的氛围,眼皮子狠狠一跳,自己好像踩了一个大坑。
“德正十年,漯州落秋湖战事起,而致流民万千。彼时据鹤京城外百里,陈家村突起异教,名曰虔女门,收流亡幼女百千,欲行善事,救万民。但不过五年,官兵发现虔女门中的女子尽数死亡。白骨堆砌成墙,人皮制作灯皮。先帝震怒,命凡与虔女门牵扯者,杀无赦。”
说完这些,梁恒故作思考了一瞬,垂眸看着面容惊恐的柳娘,慢条斯理道:“所以现在,柳氏,你可知这陈婆是什么人了吗?”
“饶命啊!梁大人,奴真的不知道这个陈婆到底是个什么人!”柳娘心情崩溃:“奴当时也是经人介绍,才认识了陈婆。在此之前奴压根不认识这类人啊!”
“你在胡说。”
宋婉上前,她走上前去站在梁恒身侧,俯视着这泼皮耍赖的柳娘:“你因为害怕而想与陈婆撇清关系,故意模糊了认识陈婆的时间。前日晚上龟奴引我进红玉房间,绝不是一时起兴,而是蓄谋已久。”
“红玉,我,绝对不是你和陈婆联手做的初起阴亲事宜。”
柳娘被宋婉凌厉的目光看得说不出话来:“奴…”
宋婉急声逼问:“就问你,何时与陈婆认识,这卖坊中女子以结阴亲的事又到底做了多少,可否还有他人参入此案?若不如实招来,梁大人这‘鬼见愁’的称号可不是乱来的。”
梁恒听着宋婉的声音,长眉轻挑,凤眼低垂含笑:“对,我这‘鬼见愁’的称号可是杀了不知多少人才得来的。”
“柳氏,还不速速交代!”
昏暗的牢房沉寂许久,柳娘重重叹了口气:“奴与陈婆确实经中间人才认识,但不过一载光年,但是大人,这坊中女子都是签了卖身契给我的,哪里算得上卖。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人,没有我,哪里能活下去,她们报答我是应该的。奴也不过给出去七八个,真没多少。”
“至于其他参入的人,奴忙活着营生,是真的不知道啊!”
何不食肉糜,莫过于此。
宋婉知道,柳娘是说了真心话,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她只是一个卖人的千万个源头之一罢了。
她转身先梁恒一步出了牢房,沉沉地吐了口郁闷之气。只怕再听到柳娘的话,自己也要肝气郁结,化火生风了。
梁恒突然在她身后问:“怎么不继续了?”
“头昏。”
梁恒微微近了宋婉几步,点头:“我看宋小娘子是有点头昏,连我外称‘鬼见愁’都能猜出来,果然厉害。”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宋婉捂着胸口,默念了几句清心诀。她忽悠完柳娘,还得接着忽悠牙尖嘴利的梁恒。
“哪里哪里,梁大人怎会是‘鬼见愁’,都是妾说笑罢了。大人丰神俊朗,该是‘我见犹怜’才是。”
宋婉昂着有些苍白的脸,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看向梁恒,做作地赞扬。
一旁的侍卫眉头直抽,生怕平日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子发火,毕竟以我见犹怜评价男子,着实胆大了点。
“是嘛?”梁恒狭长深邃的眼睛藏着笑意,微微凑近宋婉,不甘下风地低声道:“那怎么不见宋小娘子怜惜?”
眼瞧着宋婉白皙的耳尖在眼皮子底下红如血,梁恒后退一步,转脸冷下来对狱卒说:“将陈婆、段女一并带过来。”
“是,少卿大人。”
人走了,孤光挑尽暗幽处,宋婉站在壁灯下,如披薄纱。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明白这不过是登徒子梁恒的手段罢了。
宋婉看着一旁平展血书,端坐垂读的梁恒,也终于有些看懂这个人了。
他也是一个不甘居人下,择尽手段也要胜出一筹的人。
风流公子不错,端庄世子也罢,无能少卿尚可。梁恒早就明白,小人与君子,都是皮囊。
叮呤当啷的铁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