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情多枕碧流

晨曦缓缓降临人间,照在京城郊外的猎场上。

兰奕欢半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那里折腾,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不到一个时辰,第二天早上又不乐意起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恨不得掐死全世界。

但是平时可以睡懒觉,今日不想起也得起,因为已经是正式开始射猎的日子了。

此次各国使节到访,每年惯常的射猎游乐也就成了一桩国家大事,昨晚的那场风波不会影响定下来的行程。

兰奕欢过去的时候,猎场早已重兵防守,皇上及各国使节尚未到场,皇子、群臣,以及一些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女都已经提前到来,一边交谈着这桩盛事,一边等待。

作为这场射猎活动的真正主持者,太子兰奕臻也已经早早就到场了。

与往日的雍容华贵不同,这回他也换上了一身精干的骑射装束,腰间佩剑,马上悬弓,腰带上金银线绣出的精致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种彪悍冷冽之气。

看到太子的样子,再想到昨日的种种传闻,人们不禁暗暗交换着眼神。

能到场的都是贵族,各有各的消息渠道,昨日猎场上那样一通大肆寻人,自然有不少人都要打听发生了何事。

有说太子和严才人私会,被巡夜的侍卫撞见的,也有说严才人勾结邪/教刺杀太子的,但无论哪种说法都没有得到证据佐证。

当然,皇家的事情真真假假,即便是看到了证据也未必是真相。

现在各国使臣都来了,兰奕臻作为储君,只要闹出半点丑闻,都不免对他的威信造成极大影响,有人故意趁这个机会做局陷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昨夜的风波是平息下去了,今天,只怕仍旧太平不了啊。

没过多久,兰奕欢也到了。

他到了猎场上之后,同样先朝着兰奕臻那边瞧了一眼,见兰奕臻看起来气色还好,稍稍放心,却没有像每次一样笑嘻嘻凑上去说话,而是悄悄缩着肩膀,溜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兰奕欢特意从兰奕臻的身后绕了个圈子,免得被二哥看见,他却并不知道,兰奕臻已经等了许久,从他出现在猎场上的第一刻起,注意力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见兰奕欢有意躲着自己,兰奕臻微微垂眸,刚才因为看见兰奕欢而陡然喜悦的心情也缓缓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算他有信心克服一切的磨难和阻碍,却唯独控制不了兰奕欢的心。

如果兰奕欢始终不喜欢他,怎么办?

如果他们就此生分了,怎么办?

兰奕臻的心中忽然有些微微的焦灼,几乎要不顾场合上去跟兰奕欢说几句话,这时,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

兰奕臻转过身来,他身后站着的人是大皇子兰奕昊。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骑装,因为行军打仗而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显出了一种难言的野性,口中虽然称呼“殿下”,目光

却直直注视着兰奕臻的脸,带着几分高傲。

今日骑射大赛?,人来的也难得齐,让我不禁想起,咱们兄弟也很多年没有切磋比试过箭术了。记得幼时,我与殿下的骑射还都是由王师傅开蒙的呢!”

大皇子笑着说道:“这回趁这个机会,要不要再来一场?”

出了宫门,到了这骑射场上,地位尊卑就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相互之间邀约比赛也是常事。

周围的人听见大皇子向太子邀约比赛,不明内情,便都笑着凑热闹鼓起劲来。

兰奕欢微微皱起眉头,盯了大皇子一眼。

兰奕臻昨天的伤势伤在右侧肩胛骨之下,正是拉弓避免不了要使力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射箭。

但要解释他如何受伤的,势必就要牵扯出来昨天夜里的事。

昨天兰奕臻在出了帐子之后一直没有露面,就是因为他和严才人深夜同处一室,孤男寡女,又没有人见证,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只要说出去,就彻底摘不清了。

另一方面,他按兵不动,也是为了试探幕后之人的后招。

如今,果然冒出来一个沉不住气的。

难道大哥知道了什么?或者说,就是他做了什么?

兰奕欢正在思量此事怎么应对最为合适,就听着旁边有人起哄道:“来来来,比一个!比一个!”

“……”

兰奕欢对身边的八皇子说道:“你乱喊什么?吓了我一跳!一时半会也闲不住,跟只猴子一样!”

八皇子被他劈头盖脸几句话说得一愣,“嘿”了一声,道:“我又怎么惹你了?”

兰奕欢道:“听你说话我就来气。”

八皇子这可就不服了,拍了下大腿,正要跟兰奕欢论战个八百回合,结果刚刚张开嘴,就被兰奕欢直接往他嘴里扔了一颗葡萄,道:“停!”

八皇子愣了一下,嚼嚼葡萄还挺甜,心情突然又好了一点,说道:“好吧,看在你伺候我吃葡萄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兰奕欢道:“你愿意怎么想都随你吧。反正你现在少废话,我心烦。”

“你心烦?难得啊,烦什么?”

八皇子道:“难道是……你也想娶那个什么莎达丽,担心今天被他们抢去了风头?”

兰奕欢道:“没想法。”

八皇子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然后点了点头,道:“那样的话最好。你可知道大哥为了这事做到什么程度?他已经跟大嫂写好和离书了。”

兰奕欢一转头:“你的意思是,大哥也想娶莎达丽,甚至不惜跟大嫂和离?”

八皇子耸耸肩膀,点了下头。

这个消息确实让兰奕欢十分惊讶。

关于这场联姻的纷争,一开始他没往大皇子身上想的原因,就是对方已经有正妃了。

只不过因为大皇子的母妃身份不高,所以大皇子成亲的时候,所定下的岳家也不算有权势。

为此他也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是因为占了太子兄长的名头所以受到打压▄[(,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很是淡漠。

兰奕欢知道他这个大哥的性子一直有些急功近利,但是连达剌是不是真的要和大雍联姻这件事都八字没一撇呢,大皇子就迫不及待的连和离书都写好了,还是令他半点没有想到。

这样浅薄的心思,又如何成的了大事呢?

此时,他硬要激兰奕臻下场也是如此。

正说话间,正平帝也已经来了,他的身边还有各国派来的使臣。

众人纷纷起身跪倒,正平帝倒是没穿道袍,但依旧是那副温和随性的样子,挥了挥手让大伙都起来,笑着问道:“朕远远便听到你们这里热闹,这是在说什么呢?”

大皇子笑道:“父皇,儿臣有日子没来猎场了,一时技痒,正问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去玩玩呢!”

他故意把自己的挑战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兄弟间玩闹一样,太子如果连这个都不答应,未免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但这是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大皇子身上的军功又一向比太子多,如果兰奕臻再当众输给了他,威望和颜面就会大大有损。

所以,兰奕臻只要上场,就不能输。

在大皇子的不断挑衅和激惹之下,连一些支持兰奕臻的人都有些不忿了,希望太子能够一展功夫,狠狠挫一挫大皇子的狂妄。

毕竟他们这些身边的人都知道,太子只是不爱彰显,他的骑射本事,绝对是在大皇子之上的。

有人低声道:“殿下,今日本就是射猎的场合,若不应下挑战说不过去,就请您答应吧。”

“是啊殿下,给他点教训!”

这分明就是要把兰奕臻给架起来,再借机试探他的伤势!

兰奕欢坐的远远的,但是眉头越皱越紧,这个时候终于忘了昨天意外亲吻的事了,就想给那些起哄的人一人一巴掌。

正在这个时候,大皇子旁边的一名副将笑着说:“太子殿下,这不过就是兄弟间的切磋比试罢了,您就算是输了也无损威信,何必畏怯不前啊!”

听到这句话,兰奕欢灵机一动,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他果断地将自己手中的酒盏往地上一砸,跳起身来,速度之快,连八皇子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兰奕欢大步向着大皇子那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半路上,三皇子拽了他一把,问道:“你干什么?”

但是他也没把人拽住,只见兰奕欢把袖子从三皇子指间拽出来,然后——

一拳就砸在了那名副将的脸上。

“啊!”

“七殿下!”

“这是怎么了?快,快把人拉开!陛下还在另一边呢!”

兰奕臻道:“小七!”

兰奕欢对别人喊他劝他的声音都充耳不闻,揪着那副将的衣领道:“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地挤兑谁呢?一名小小的副将,竟然对太子如此放肆,真是反了——”

他说话间已经被人被拽开了,但依旧指着对方喝骂道:“我告诉你,讽刺我二哥就是讽刺我,我今天非争这口气不可!谁也别跟我争!大哥,你敢不敢跟我比?你输了就管我叫大哥!”

大皇子:“……”

懵了的也不光是大皇子,兰奕欢这一连串的操作,几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弄得愣住了。

他们从没见过七殿下还有这么大脾气的时候。

也是,他和太子的关系那样好,估计是指着他的鼻子骂都没有说太子让他生气。

这时,兰奕欢已经回身跪在了皇上面前,高声道:“父皇,大哥那边的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儿臣要和大哥比试,请父皇做个见证!”

兰奕欢在这样的大场合如此冲动,原本正平帝还有点生气,但是现在看着这个小儿子绷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向自己来告状的样子,他心中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林罕站在皇上身边,看了兰奕欢一眼,笑着说道:“皇帝陛下,你们大雍也有这样的血性儿郎啊。我小的时候就是如此,谁敢说我大哥三弟,我就跟谁拼上一架,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也让正平帝有了面子,本来就不大想责怪兰奕欢,眼下更是不由笑了,说道:“什么血性儿郎?他就是年纪小,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他看向兰奕欢:“不过今日本来也是这样比试功夫的场合,兄弟之间切磋一番,倒也无伤大雅……”

兰奕臻迅速接口:“父皇说的正是,七弟年纪还小,这样未免不公平了一些,儿臣愿和大哥比试。”

兰奕欢索性耍赖到底:“谁说我小了!二哥,你别管,是我先听不惯他们说话要挑战的,要是被你半道给截去了,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也就他敢这么直接呛太子了,要是平日里,兰奕臻还能板起脸来管教兰奕欢两句,可是因为昨天他没把持住,发生了那么一件事,兰奕臻正是满怀心虚愧疚,想着怎么哄兰奕欢不要生气的时候,此时也不大敢惹他。

他一顿,皇上已经说道:“太子,欢儿从小跟在你的身边,朕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他如今也不算小了,你总得放手让他磨练磨练。老大,你的意思呢?”

大皇子一肚子气。

他今天这番纠缠,目的正是试探太子身上有没有伤。

听昨晚搜查的侍卫说,昨夜将射出去的所有羽箭回收之后,发现少了一支,很有可能是上面沾了血,所以被人给销毁了。

如果让他的伤势曝光于人前,就可以证明他昨夜确实在猎场里单独见到了严才人,如果他能忍,多半骑射也会输给自己,自己正好借机立威。

进可攻退可守,谁知,竟会被兰奕欢这样横插了一杠子。

此时大皇子也已经骑虎难下了,无可奈何,只好回头狠狠瞪了自己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的副将一眼,对皇上说道:“父皇,七弟愿意切磋,儿臣自然是欣然之极的。”

他先看了兰奕臻一眼,又看向兰奕欢:“小七,大哥一定好好教导你

。”

兰奕欢笑了一下:“求之不得。”

当下,正平帝还取出了一副此次达剌使节刚刚送来的宝弓作为彩头。

此时猎场上还有其他的人在纵马驰骋,追捕猎物,兰奕欢和大皇子各自下去更衣准备。

兰奕欢穿衣服惯来以宽松舒适为主,今日又原本压根就没打算上场,所以还是一副轻袍缓带的富贵公子哥打扮,此时进了帐篷,换了身骑装出来。

他身上负着长弓,掀开帐篷上的帘子,低身而出,一抬头,就看见兰奕臻站在前面不远处等他。

兰奕欢犹豫了一下,知道躲是躲不过了,索性便走了过去,道:“二哥,做什么?”

兰奕臻回过头来,先是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兰奕欢穿了一身银白色的利落骑装,脚蹬长靴,腰束玉带,愈发显得身修若竹,腰细腿长,正大步走向自己。

兰奕臻也迎了上去。

兰奕欢像是猜到了他的来意,又道:“你别劝我了,我说了要比,就是要比。”

兰奕臻道:“他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既然能有此策划,说明他已经不择手段了,你这场比试必然危险。小七,听话。”

最后四个字婉转低徊,像是昨日亲吻之前在耳畔的低语。

兰奕欢不禁垂下目光,像要躲避什么似的,口中故意说的轻描淡写:“所以你不去才是对的。他一看换了我,我又不是他要针对的人,这事不就结了——”

一语未毕,冷不防兰奕臻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颏,使他的面孔对着自己。

兰奕欢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兰奕臻微微低下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你不是生我的气了吗?所以这件事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兰奕欢一字字地道:“我没生你的气,都说了意外而已。”

日头在他的身后升起,似将白衣上笼了一层淡金色的轻纱,将他整个人映得如同剪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渺远,仿佛要化在阳光中了一样,连带着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也带着坚冰似的冷硬。

兰奕臻突然说:“抱歉。”

兰奕欢道:“什么?”

兰奕臻道:“意外,是指本心并非如此,而不小心发生的,比如撞到了,认错人了,都叫意外。但我知道是你,也主动碰了你,那就不是意外,而可以算作故意,故意,轻薄了你。所以……我对你特别愧疚。”

兰奕臻的语速很慢,像是每一个字都经过千百次的思考,才艰难至极地吐出来,可牙关又压得紧紧的,半个多余的字眼都不能吐露,因为一旦潜藏的心思话语迸裂而出,便会是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兰奕欢不知道那些话背后的惊涛骇浪会是什么,他只是感染到了一种无端的紧张,并心跳如擂鼓。

起风了。

绿草在飒飒的长风中摇荡,忽而倒伏,忽而立起,兰奕臻衣袍狂舞,敞开的襟怀几乎要把兰奕欢包裹在其间,挡住清寒。

以往兄长那样熟悉的温柔怀抱,此刻因为多了些逼人的侵略意味,显出几分让人不安的陌生。

可,无处闪躲。

触目可及之处,唯有他目光灼灼,内敛自持,热烈绝望。

兰奕欢心中震颤,又本能地感到危险,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忽然摸到了身侧冰冷的弓弦。

像是一片飘雪,轻轻砸上心间。

“我要去。”

兰奕欢抵住兰奕臻的胸口,从他怀中挣出,后退一步,说:我要去和大哥比,我能行。?”

兰奕臻轻声道:“看来拦不住你了。”

兰奕欢淡淡笑了一下:“是,你说什么都没用。”

几许惊慌,几许迷茫,几许意乱,终究,他将目光朝远方长天一望,随即又重新对上兄长的目光。

此时此刻,他言不论,重新挽弓上马,只因自己有无论如何要守护的东西,这一点不会改变。

兰奕欢将身上的长弓取下拄地,带着几分傲慢,几分飞扬:“你就等着看吧!”

在大皇子和兰奕欢两人准备的时间里,猎场上的草地和树林中,也被人布置下了一个个位置刁钻的箭靶。

两人比赛的规矩是,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射中的靶子最多,谁就算是赢了。

规矩看似简单,实际上要赢起来可不容易。

因为双方不光要尽量射中自己的靶子,还要想办法阻扰对方。

如果对手是太子,大皇子一定聚精会神,严阵以待,但如今换成了兰奕欢,他却并不怎么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了。

毕竟他正是以能征善战而出名的,连在战场上都真刀真枪地拼杀过多次了,若是还能输给这个连人都不会杀的毛头小子,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眼看兰奕欢骑了匹小白马过来,马身两侧足足挂了五六个箭袋,得有大皇子的两倍之多,大皇子不禁就笑了起来。

他带了几分嘲讽道:“七弟这是怕自己没有准头,所以打算多带一些箭胡乱射吗?那你可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你这心思是不错,可马负重过多,倒是跑不起来,你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大皇子那边的人立刻捧场的发出嘲笑声。

兰奕欢这会倒是不急不恼了,笑着说:“这就不用大哥操心了。我比不上大哥那样壮硕,人比你轻上一些,加点箭的分量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大皇子最近确实微有发福,听兰奕欢戳他痛处,笑声止住,脸上也显出一些怒色,道:“你就贫嘴吧,看你能有多少本事。”

说到这里,令旗兵已举起令旗,两人不再交谈,并马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随即令旗挥下,两人的马同时冲了出去。

大皇子虽然不把兰奕欢放在眼里,但对于比试还是十分认真的。

一方面他想给达剌的人表现一番自己的英武,另一方面也是打算让兰奕欢最好输的一只靶子都射不中,看这小子以后再敢猖狂!

他策马疾奔,弯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正向着目标飞去!

周围的人一声惊呼,都暗想,大皇子不愧是皇子中军功最多的人,看来这头彩就要首先让他给拿了。

“嗖!”

而正在这时,却又听一声破空之响,后方又有一箭飞来,竟然将大皇子眼看就要中靶的箭一射两截!

紧接着,第二箭射出。

这一回,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马蹄急响,兰奕欢衣袍带风,随后策马奔来,手一伸,就接住了掉落的箭靶。

他将靶子举起来,回头冲着大皇子一笑,迎风高声说道:“大哥,承让!”

淡红的晨曦照在他的脸上,那笑容明净而皎洁,就像在晨光中泛起的涟漪,让周围的空气亦如春水绿波般,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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