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洋昨儿拉肚子折腾到天露出鱼肚白才算睡了会安稳觉,早上八点被重新调的闹钟叫醒时肚子还偶尔会咕咕叫两声,直到出门都是一脸菜色。
陈河杞坐在蔷薇拱门上,看到那人八点半的时候开车出去了。
看来昨晚、不对,准确说是今天凌晨的确搞得那人够呛,连平时的晨练都取消了……
陈河杞心里有点怜悯,也有点活该自作自受的幸灾乐祸。
不过他也知道基本不会有什么事,或者说即便有事也跟他没多大关系了,便转眼就抛到脑后,站起来拍拍屁股屁颠颠去找冠军大狗了。
那家伙吃完早餐后一般会到处活动下,他打算跟着看能不能再挖掘些新秘密出来。结果别说,还真有!这家伙居然把早上楚昊洋给的一根磨牙用的牛骨头叼着去某处灌木丛下刨了个坑藏了起来,看那样子显然是熟练工了。藏好后又在附近好一番闻嗅,然后在不远处使劲儿刨土,最后衔出一根颜色都有些变黄的不知什么时候埋的大骨头,心满意足地哈哧着叼回狗屋旁边,四肢趴到地上,左右前爪一上一下按着骨头,开始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陈河杞看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多脏多少细菌啊!放着新鲜的不啃居然把变质的当成宝?
这家伙不在人前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还用啃过烂骨头的大舌头舔人?陈河杞整个人都不好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去年以前这狗一直在室内的,去室外活动的时候也都是跟人一起,根本没机会在院子里埋藏东西再挖出来吃,反而是现在……
陈河杞豁然嘿嘿奸笑了起来:宝宝干得好!谁让他们把你赶出来的?下次再用你的口水好好孝敬他们!
傍晚五点不到时,陈河杞就发现楚昊洋提前回来了。想必身体还是没完全恢复。
陈河杞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跟进去看这人状态如何。顶多是难受点,总归死不了。白天时他也多多少少思考了些,既然已经决定放下,那么就干脆彻底点,某些多余的东西也不必要了吧。即便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何况那人当初那么冷静决然地提出分手,食言食得再干脆利落不过,完全不顾他的感受,如今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毕竟那些失意痛苦都是真切发生过的,至今他也没忘记那种感觉。
情之一字,总是难解。而所谓以德报怨,他也做不到。归根结底,他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大度的人,真的能那么无私,被甩了还能一心一意为对方考虑。
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可以拿他们当无聊时的免费电影消磨漫长单一的时光,自己却没必要再被他们影响,也没必要投注感情了,该分清的还是要分清楚。
陈河杞真心觉得他已经在慢慢走出来,这段时间看到楚昊洋也不会有那种无法直视的逃避感,反而慢慢变得自然了。因为还在意着,所以才会痛苦;如果真正放开了,便可以正视了,毕竟对路人能有什么想法呢?
他已经决心放下,这次并不是自欺欺人,也不会再以逃避来佯装忘却。
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
只是始终离不开这里,让他既不满又无奈。
陈河杞之前跟了冠军几乎一整个白天,现在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会到了喷泉那边。此时正好整点,他刚一靠近喷泉就扬起了水柱。他仰头望着伫立在泉水中央的天使雕塑,突然一跳跃了上去,在雕像头顶玩起了倒立,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呈现出了另一番面貌……
另一边,楚昊洋没让厨师过来,随便喝了点路上带回来的海鲜粥,就算解决了晚餐,洗过澡后破天荒地躺床上补眠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
也许因为没再拉肚子,之前还喝了易消化的粥垫过了肚子,又小睡了一觉,这次醒来他觉得精神好多了。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好面朝阳台那边,窗帘没拉,外面天色已开始昏暗,一片影影绰绰。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视角,看着窗外光秃秃的阳台,他脑海里却乍然浮现出一片花团锦簇随风轻曳的美丽景致,神色不禁有些怔忪。
那些花木他一开始没留意,后来想起时,一大半因为缺少照料已经枯死了。他急忙浇水遮阳,可仅存的那几棵没过多久也相继萎靡,到后来只剩最后一株一人多高他叫不出名字的植株。
当时连这仅剩的一棵也快枯萎了,长条条叶子干瘪得像老人纹,他怕它在自己手里最后也死绝了、就死马当活马医送去了搞园艺的朋友那里。后来再想起时打电话去问过情况,却被对方不客气地吐槽:“你以为我们是花仙啊随便挥挥仙女棒死得就能成活的了?都那样了才拿来,早干什么去了?”随即电话啪嗒就被挂断了。
到最后曾经欣欣向荣的阳台上便只剩一溜大大小小的花盆,后来他把它们全搬到了储物间里。
曾经以为已经全军覆没,当时也只是觉得遗憾,却没想到还有一盆漏网之鱼在角落里。
楚昊洋坐起身,用遥控开了吊灯,侧首看着窗台上不久前被他发现、然后搬上来的那一小盆仙人球,庆幸感竟出乎意料得强烈。
之前的花谢了,又开了新的一朵出来,精致小巧的复瓣花,柔柔嫩嫩的,很是可爱。
楚昊洋这一刻突然无法抑制地有点怀念起来。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叹了口气,再怎样那人也不需要再为生计波奔劳碌,想来也应该过得不错吧!也许已经认识了新的人……
楚昊洋突然想不下去了,默默垂眸静坐了会,起身下了床,从外间酒柜里拿了瓶红酒和高脚杯,又抓了包烟便去了阳台。
由明亮处到昏暗处,光线的乍然变化让他一时间不太适应,过了会视力才慢慢恢复。
室外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依稀可见底下景物轮廓。
他也不等醒酒,趴在白玉栏杆上直接倒了杯就喝上了。
雨昨夜就停了,可下面昨天前还生机蓬勃的玫瑰园此刻却大相径庭,呈现出衰颓之姿,即便此刻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掩饰其眼下衰败的七零八落之态,看了只让人心塞,全然没有以往让人放松的怡然舒适之感。
楚昊洋不再多瞧,直起身转而靠到廊柱上,抬头望着天空。
云层徘徊在头顶没散去,黑沉、灰蒙、压抑,似乎预示着还将会有一场大雨。
楚昊洋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不顺心,可明明他想要的都有了:国外的项目也顺利进行了下去;国内的事务也尽在掌控,一切处于正常运转中,连那个最难搞的大人物也搞定了;至于沙昂,他至今还没忘记当初那惊鸿一瞥的侧影下自己的怦然心动,追求的那几个月里对方的孤傲完全没令他打退堂鼓,反而有种很久没体会过的激动和征服欲。沙昂完全就是他的理想型,一切都符合他的审美,现在人也顺利追到了,慢慢步入稳定阶段。
事业、金钱、地位、爱人,他都有了,在任何一个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人生赢家,他自己也认为如此。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就是,好像不对呢……
楚昊洋微蹙着眉,抽了根烟出来点了,低头看着指间明明灭灭的红点,却莫名想到了去年圣诞前夕那一晚,心情豁然烦躁。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感觉烟雾在肺里流转,让尼古丁慢慢平复渐趋不稳的心绪。
此时,在下面喷泉附近正好好地自娱自乐的陈河杞突然闻到空气中传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烟味,迟疑了下不禁顺着这浅淡的味道往上飘去,到二楼时被赫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这是谁,继而才发现这人居然在抽烟?视线一转,好家伙,边上还有酒瓶和小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明明看起来气色还没恢复,作为一个工作狂都一改往常作风提前早退了,不好好休息,现在居然还抽起烟喝起酒来了?
陈河杞只觉得这人脑子有坑。
等等,他为什么可以闻到烟味了?之前不是什么都闻不到的吗?灵魂体还能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长能力吗?这不科学!
虽然一面觉得匪夷所思,一面陈河杞又为这项新发现而惊喜地上下左右晃了好几下,最后倏地往下面玫瑰园飞去,打算凑近了去试试是不是也能闻到花香。
只有切身失去过,才能真正体会拥有时的美好。不光是指失而复得的嗅觉。
陈河杞现在明白,知道道理和真正切身体会到的道理完全是两码事。而所谓的感同身受,和自己真正去经历,又是天差地别的两回事。
楚昊洋浑然不知之前边上有抹游魂在吐糟他的愚蠢行为,他一径看着空落落的阳台,只觉心里也空落落的。
短信声响起,他按灭烟蒂,折回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点开看了看,只一眼正巧一个视频电话就直接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