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149 那只是权宜之计

多年前,在出租屋里的时候,那会陈河杞和楚昊洋还只是室友、同事,说的再近一点,就是互相欣赏对方的人品,暗自把对方当做好友知己的关系。用现在比较流行的一句话表述就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他们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偶尔灯一关,相邻两张单人床间的布帘子一拉,一个巴掌大的房间里,有时睡不着的时候,会开开双人座谈会,就跟大学宿舍里那样。

天南地北地胡侃时,陈河杞曾谈起过自己名字的由来,说起老家河边那棵裸露泰半根须在河床的枸杞树,也提起小时候一直被村里的同龄小孩叫狗子。儿时会对这种绰号很在意,甚至觉得不舒服,长大后却反而释怀了,虽然也依然称不上喜欢,却也不再会觉得讨厌,只是可以平常看待了。ぷ99.

直到后来,两人真正走到了一起,某一次的缠绵中,楚昊洋低头埋在陈河杞通红的耳际,嗅着对方颈侧似有若无的汗湿味道,情不自禁胡乱呢喃出的一句“阿杞……嗯……陈哥……嗬……小狗狗”,最后一个辞藻一出,当下两人俱愣了愣,连激烈的动作都像卡了片一样停了那么一瞬。

一个回头,一个低头;一个似是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脸庞更红了一层;一个则似不敢相信自己喊出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视线对上的刹那,似乎无意间打开了什么以往从不曾窥见的门。

接着,楚昊洋在对方一时有些懵圈的神情下,不知为什么竟然伏低上身微微凑过去轻含了下对方的耳垂,又叫了一声“我的小狗狗”,当下激得陈河杞羞耻地浑身一抖,控制不住地缩了缩。也不知是为那亲昵调情般的语气,还是为那三个字,抑或是因为那磁性低哑缱绻悱恻的“我的”两字。或者纯粹只是因为春风般轻拂过耳际的那抹热气。

在楚昊洋猝不及防闷哼出声、用力握紧本就五指交握着的对方的手掌时,陈河杞也眼尾一横抗议不许这么喊他。

只可惜,向来习惯于宠着年轻爱人的他难得抗议一次,却偏偏抗议无效,还丝毫不知自己因无力而略带几分慵懒的沙哑嗓音和只有这种时刻才会难得显露的几缕旖旎艳色,给另一个人造成的是什么样惊心动魄的感觉。

压抑的,隐忍的,抬起的温润双眸里又是纯真又是嗔怪,眼尾甚至染上一抹绮丽的殷红,微微打颤的睫毛则吐露出主人埋于深处的羞涩。

素来稳重端方的男人努力板着脸孔刻意想表现得一如往常的成熟正经,却丝毫不知自己那难以掩饰的羞涩早已写在了每一个毛细孔里,每一根发丝间,甚至每一滴剔透晶莹的细小汗珠内,纤毫毕现地暴露在近在咫尺深深注视着他的年轻爱人的眼中,无所遁形。

难得一见的风情,撩人却又不自知……

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这个人的失态……

而那一份岌岌可危的克制,更是引诱着人去破坏,看其渐驱痴狂,渲染上独属于他的颜色……

楚昊洋呼吸更重了几分,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里被小猫不轻不重地那么挠了一下”。心痒难耐。

瞬息间的静谧过后,事态又一次失控。

二十来岁的年纪,如狼似虎的岁月……

冲动与激情,一朝云雨,食髓知味。

自此,楚昊洋似乎爱上了在那种时候这样轻埋在对方颈侧,刻意压低了声线,轻声漫语出那三个字,一句句一声声,落在那人耳畔,唇上,颈间……

每每面对陈河杞的嗔怒,楚昊洋一律回以无辜的表情,然后坚定不移地贯彻屡教屡不改方针。看那人不自觉地绷紧身体,又羞又嗔又赧的模样,忍不住把脑袋埋入被褥间,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又回头半是羞恼半是控诉地望着他,全身上下染上了晚霞般的绯红,又好似晨间沐浴着朝阳缓缓绽放的玫瑰……

陈河杞那一份的隐忍和克制,却是楚昊洋失控的源头。

……

……

“狗狗”这个词,从孩童间无伤大雅的绰号变成爱侣间亲密无间的昵称,不经意间被染上了别的色彩,自楚昊洋嘴里吐露出来,用着磁性低沉的嗓音,带着亲昵的味道。

灼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人脸红心跳,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是他跟陈河杞之间为数不多的情趣。

后来也许是略略习惯了些,陈河杞不再每次都那么手足无措傻乎乎地不知应对,但仍旧每次都会炸毛,特别是事后。每当那时楚昊洋就笑个不停。

看这个成熟的男人露出不成熟的一面,成了他那段日子里最大的乐趣。

而陈河杞则不止一次在心里吐槽楚昊洋这都是什么毛病。

——

而这个称呼,本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可如今,那三个字再度毫无预兆地飘入楚昊洋耳中,刹那间激起千层巨浪!

北风瑟瑟,阵风时不时操着尖锐的吼声擦着地表呼啸而过,偶尔卷起零星几片枯叶盘旋到日光惨淡的上空,吹得两人衣服猎猎,发丝凌乱,身体冷彻透骨;也刮得光秃秃的枝头震颤不已,却比不上楚昊洋此刻内心的天翻地覆。

枸杞树下,程何期好不容易被放开了,他却只觉天旋地转头脑昏沉,眼前阵阵发黑,一时站立不住浑身脱力地顺着身后粗粝的躯干一路滑下去,最后蹲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终于涌入胸肺的空气,下一瞬又咳得死去活来。

垂下的脖子上依稀从毛衣间露出一圈红痕,估计不用多久便会发青发紫,却暂时没人顾得上这点。

期间,楚昊洋就垂着双手一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神色恍惚,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几许,却始终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似乎已是彻底失语,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那下垂在腿侧的手,顷刻前还狠狠掐住对方脖颈的那只手,食指指节时不时几不可见地微微颤动几下,像是被捕杀的动物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安静了许久,他才终于微微回过神来,右脚鞋尖微微一动,好似要往前迈去,却又停在了原地未动。垂首望着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的人,他喃喃开口问仍旧在咳嗽个不停的人:“你,说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撕心裂肺般。

楚昊洋垂眸看着对方的头顶,心神不定,思绪混乱,下意识想要去搀扶,却又挪不动分毫,胸口好像揣了只明明被宣告了死亡却又奇迹般诞生出来的小兔子,碰不得摸不得,小心翼翼,彷徨无措。巨大的惊喜中却又夹杂了丝丝缕缕难以忽视的迟疑,最终竟是立定原处,不敢上前。

“陈哥……真的是陈哥吗……”这么一句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话语,却被又一阵骤然而至的寒风刮散在呼啸声里。

程何期缓了许久,才重新开始感知到外界。

他虚捂着疼痛不已的脖子,仍旧没有抬头。他感觉到那个人还在,而且就在他不远处。此刻应该是在盯着他。

死里逃生后,渐渐冷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濒死之际好像忍不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是这时才感觉自己方才一身冷汗,如今被寒风一吹,只觉寒冷刺骨,只想回酒店好好泡个热水澡再换身干爽的衣服。

然后便听得楚昊洋在说:“你,再说一遍?”

程何期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垂着头,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时不时按捺不住地咳上一声,似乎是还没完全缓过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思索接下来怎么把那事圆过去……

此时,楚昊洋似乎已经镇静了不少,这回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了因过度震惊而微微劈裂的音节,低沉的嗓音里却依然带了几分嘶哑,依稀还掺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盼:“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音调轻缓,似是怕惊扰了什么。

好像长期独行沙漠的旅人,蹒跚踟蹰,渴求绿洲里的那一丝生机。

哪怕眼前的可能只是海市蜃楼。

程何期沉默了一会,抬手覆在脸上。少顷,破碎诡异的笑声自白皙修长的指间泄出。

“没什么意思。”他缓缓抬起头,道,“那只是,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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