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原来他这般丑陋

陈河杞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这么心思阴暗的人!

是的,他现在承认他就是希望看到那两人不和,看楚昊洋意识到他自己所选择的新生活的不如意,看楚昊洋后悔!

他没那么伟大,被分手了,还可以诚心祝愿对方获得幸福!

他陈河杞就是一个市井小民,嘴上祝福已是极限,言行一致就是天方夜谭!要他去祝愿对方过得好,那他自己呢?他这么痛苦,凭什么对方就可以轻轻松松抛下过去一切,奔向光明璀璨的幸福未来!

他又做错了什么?

所以他希望楚昊洋也感受到痛苦,凭什么痛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不过一切事与愿违。

而他现在则是连这份以前为他所不齿的阴暗心思,都无所遁形。

压抑不了了。

陈河杞几乎可以想见此刻自己这张嫉妒的嘴脸有多丑陋。

可他就是不甘,就是不平,就是放不下,那又怎么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阴暗伪善的人!

陈河杞抬手盖在脸上,短促地笑了起来。

敏言慎行,做一个有道德有修养的人,结果呢!

明明他更爱,明明他付出的更多、忍让得更多啊……

为什么那个看起来温和骨子里却大男子主义十足的混蛋,现在可以对另一个人妥协到这种地步!

无论想几次,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为什么同样一个人,对待他和沙昂,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可哪里有公平可言呢?

这世上,多的是善良勤恳、却挣扎在生存边缘的人。他们不够努力吗?他们品德败坏吗?都不是。命运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很多事情都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连出生都没有公平可言,有些人生而富贵,比其他人起点高,这便已经决定了一切,毕竟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那种高度。就像楚昊洋,比楚昊洋优秀的人,当然有,甚至不少,但出生的不同,就已经决定了一个处于巅峰,一个只能挣扎在往上爬的路途中。前者已经有了前代数辈子的累积,后者则只能自己做那个开拓者,也许成功,也许失败,而其中时运又占据了一大半的因素。

终究是人不同,命不同。

不努力,不会成功,这是无可辩驳的真理,但也不可否认命运的作用。

陈河杞以前是不信命的,然而随着年纪渐渐上去,阅历多了,冲劲下去了,却也变得越来越信“命运”这个东西。

出生不同这还是好的,有些人甚至生而残疾,或成为弃婴,这世间本就不存在公平与否的问题。普通百姓能作为一个健康人出生,有手有脚还不是脑瘫,就已经是该偷笑的事了,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道理他都明白,可就是无法排遣掉憋在心里的这股子郁气。

陈河杞抬起双手用力击在洗脸台面上,然而双拳却直接穿透了过去。任他心里翻江倒海,满腔怒火,周遭依然一片静谧安逸,什么都没发生,好似他完全不存在。

现在,他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了……

陈河杞不由抬手抚住了额头,摇头失笑。

因为在意,所以不甘、所以不平。

然而痛到极致,好像也会麻木了……

陈河杞清楚自己一点都不干脆,他自己都唾弃这样的自己。要么就风风火火闹一回,要么就潇潇洒洒彻底放下过去,可他哪个都做不到,最终只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更是沦落到如今这个万事不由他的境地,失去了选择的机会,发泄不得,离开不得,解脱不得。

他甚至怀疑,照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变成厉鬼,失了神智疯了似的要报复一切、毁灭一切?

陈河杞陷入了挣扎的痛苦边缘,一方面为自己的小心眼不耻,一方面又做不到真正洒脱。

到最后,已经不光光是楚昊洋的关系了,也许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失望。

因为得不到,所以便要去嫉妒、去怨去恨吗……

这样的他,不应该是他。他的母亲也从来没这样教育过他。

就为一段已经逝去的感情,让自己变得这般面目全非,又这般面目可憎!

然而,感情又怎受理智所控制?

至少陈河杞还做不到。

天色渐暗,那两人玩够了已经回了屋里。

陈河杞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交谈的声息,什么都做不了的他,只能再一次选择眼不见为净,直接穿墙出了别墅。一路疾驰而过时眼角余光看到冠军正趴在狗屋外面哼哧哼哧吐着舌头,一派尽兴后的满足样。

他不再多看,径直往外面飞速而去。此刻他只想离得远远的,根本忘记了这行为本属徒劳,他是离不开的。抑或,他其实就是想要借此失去意识,来忘记一切。哪怕只是暂时。

更甚至,如果就此彻底消散……

便在这时,刚才还安安静静趴地休息的冠军突然竖起了脑袋,继而忽地站起了身,朝着南方吠叫起来。而这会,陈河杞已经冲出了别墅围墙,在林荫道上一路发泄似地埋头狂奔。

冠军的叫声没有引起离去之人的注意,却惊扰了里面的两人。

楚昊洋和沙昂原本正要去洗澡,刚才玩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听到冠军激烈的吠叫,楚昊洋很是诧异,毕竟四年多来冠军从不会这样。他不放心,便让沙昂先洗,自己拿了手机下楼查看一下情况。沙昂不放心楚昊洋一个人,便也跟了下去,还抄了根棒球棍当武器以防万一。楚昊洋虽然觉得沙昂有点草木皆兵,别墅安全设施很到位,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但他也明白这是对方的关心,便也没多说什么。

结果两人下去巡视了一番,什么问题都没发现,调出了监控画面,联系了保全人员,结果也都一切正常,没有闯入者,而冠军的身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可这大狗的确行为异常。

慢慢地,冠军从吠叫不止到呜咽不已。楚昊洋百思不得其解,冠军这是闹的哪出,想了想,打算今晚多给些牛肉,抚慰抚慰它,结果发现冠军不肯吃饭了。鲜美香喷的牛肉放到它鼻子底下,它都毫无兴趣,连沙昂松口同意它今晚住在客厅里,它都不肯进来,只一径呆呆望着南方。

楚昊洋担心它生病了,想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结果冠军一步都不肯挪动,楚昊洋干脆上手直接抱它去车上,不料一向温和的冠军居然发起了脾气,死活不让楚昊洋把它抱起来。

楚昊洋只得打电话给兽医,说明了情况,开了视频让兽医能看到冠军,又按对方的指示对冠军做了初步检查,被告知目前看应该挺正常的,可能只是一时的情绪起伏,过会就好。楚昊洋无法,只能按兽医说的打算再观察观察,过段时间看看情况,如果不妙就连夜送医。

到了九、十点左右,冠军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依旧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晚饭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趴在狗屋边睡了。楚昊洋招手让它进屋它也不理,可要是蹲它旁边去抚摸它,它也会给反应,摇摇尾巴舔舔手指头什么的,就是兴致不太高。

楚昊洋担心它不吃东西,体力会跟不上,硬是将狗粮放在掌心里凑过去让它吃,甚至做好了如果这狗还不肯吃,就让兽医直接过来的准备,管他夜色深不深,对方折腾不折腾。幸好这回冠军鼻子耸动几下,倒是肯吃了。楚昊洋一看它愿意吃,等它舔卷完手里的就再抓一捧在手上继续凑它嘴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总算让冠军把晚饭都吃光了。

楚昊洋没有马上离开,又陪了会它,抚摸它被毛,蹲坐在边上低声跟它说话。冠军偶尔会甩一两下尾巴,疏疏落落地给出一点反应,表示它的礼貌,却始终没了平日里的热情活泼。楚昊洋趁着沙昂先进屋洗澡的间隙,低语道:“你可千万健健康康的,要是被他知道我没照顾好你……”讲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没再说下去了,垂眸看着大狗的眼神里隐隐沉浮着些难辨的东西。

过了会可能冠军觉得口渴了,就自己站起来挪到盆边喝了几口水,又无精打采地趴回了狗屋那边,也不进去,就趴在外面,执着地望着南方。

楚昊洋也顺着它的视线朝那个方位望,却只看见一片朦朦胧胧的夜色,寂静无声,完全不明白冠军到底在看什么。

冠军的这个形态,给楚昊洋一种错觉,好像它在等着谁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楚昊洋将这份莫名其妙生出来的诡异想法压了下去,看它有胃口,也没什么不良反应,觉得也许这狗真的只是一时情绪低落,慢慢地便也放下了心,又在外面陪了冠军小半个小时,才进屋去了。

陈河杞一路疾驰中,林荫道两边的树木飞速后退,各种曾经一次又一次被压抑的情绪纷涌而来,无限放大。

不甘、愤怒、无所掩藏的阴暗心思,令他自己都震惊。

陈河杞第一次真正对楚昊洋产生了恨意。

然而这份乍然而生的恨意没持续多久,就湮没在熟悉的黑暗里。一切爱恨情仇渐渐归于虚无。

在失去最后一点意识时,陈河杞想: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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