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你和蕴玉留在流云峰看守着,我和流霜下山有事情要做,这几日暂时不会回来。”
叶竹心闻言道:“万万不可!师尊,宗主说了,您身上的寒毒还未清除,必须在流云峰呆着,哪里都不许去,更不准偷偷下山。”
见叶竹心苦口婆心劝戒,许鹤音便知这原主和自己估摸着是一个性子,别人说东还非要往西走。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不说,谁知道我偷偷溜下山了……哎哟!”
一柄折扇朝着许鹤音脑门直直敲了下来。
越玉衡一甩折扇,长眉一挑:“许鹤音,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许鹤音见是越玉衡,一手捂着头从容回应道:“师姐,我可什么都没做。”
“真的?”
越玉衡伸手抓过许鹤音的手腕把脉,皱眉道:“你体内的寒毒尚未除干净,这段时日内不准下山,不准擅自使用灵力,更不准带着你那三个徒弟溜出去闹得鸡犬不宁。”
见越玉衡无奈扶额的模样,许鹤音试探道:“师姐,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这种人。”
越玉衡做出一副“你今天才知道”的表情:“宗主为确保你的安全,在流云峰设下了结界,你若是强行突破,后果自负。”
“师姐,你第一天认识我么,我最听话了。”
越玉衡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嗯,我第一天才认识你,你若是敢偷溜下山,我就打断你的腿。”
等到越玉衡走后,叶竹心满面愁容:“师尊,还是听越师伯的话吧,等身体好了再下山也不迟。”
“我没有时间了。”
许鹤音说得神秘,叶竹心疑惑问道:“师尊下山做什么,若是急事,竹心可以代替师尊去做。”
“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做,你万万不可插手。”
叶竹心惴惴不安道:“师尊,就让弟子一起跟着去吧,蕴玉留下来看守流云峰。”
许鹤音心说我下山只不过是为了杀个人而已,你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来呢。
叶竹心见许鹤音动了动嘴唇想说些拒绝的话来,便抢先一步开口道:“师尊,这么多年来,师尊无论做什么第一个想到的人终究都不是我,竹心也只不过是想帮帮师尊罢了。”
“竹心……”
见叶竹心神色黯然,许鹤音的心蓦然间软了下来,她抬起手摸了摸叶竹心的发顶,又轻轻地抱了她一下,眼神柔软:“是为师不好。”
叶竹心没料到许鹤音居然会做出那样的动作,她受宠若惊般睁大了眼睛抬起头,几乎是颤抖着双臂,猛地抱住了许鹤音柔软纤细的腰肢。
“师尊。”
她的声音是颤抖沙哑的,可惜许鹤音没听出来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无比怜爱地拍了拍叶竹心的后背,安慰道:“都是为师的疏忽,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等师尊下山给你买好吃的。”
“嗯。”
叶竹心眼眶湿润泛红,她背过身去悄悄擦拭着眼泪,却看得许鹤音心中愈发柔软与懊悔。
她对裴流霜太过关心了,却忽视了同样渴望着被重视的叶竹心。
“竹心,我……”
“师尊,我准备好啦!”
许鹤音一句话没说完,裴流霜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出现在两人面前,她笑着朝许鹤音扑过来,还不忘记对叶竹心说一声:“咦?师姐你怎么哭了呢?”
“我没事。”
叶竹心扯了扯嘴角,笑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裴流霜闻言却嘟嘴道:“师尊,你不是说只带我一个人下山的嘛。”
许鹤音无奈扶额:“……呃……这个……其实……嗯……”
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说是结界,这可难不倒从小钻狗洞长大的许鹤音。
夜幕降临之际,流云峰天际一角大片艳红云霞,流连片刻转瞬即逝。
琉璃镜内,一高两矮三道身影来到了流云峰西南角的悬崖上,其中那道高的身影正弯腰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何小动作。
“师尊,你好了吗?”
叶竹心擦着额头上的细小汗珠,战战兢兢四下查看有无人发现。
“稍等片刻。”
许鹤音用灵力幻化出一柄闪着流光的利刃,她紧握刀柄,对准透明结界,在角落那一块灵力稀薄的地方剜出一个“狗洞”来。
“好了好了!”
许鹤音来到悬崖外,狂风裹挟着三月飞花席卷而来,吹得她一个身形不稳,差点摔下悬崖。
叶竹心推着裴流霜从小洞钻了出去,她们二人身板较为单薄,靠着抱住许鹤音的腰才得以站稳脚跟。
“你们二人且抱住我不许撒手。”
叶竹心紧紧搂住许鹤音纤细的腰身,一只手攥紧了裴流霜。
三人共同御剑,只有许鹤音一人惊心动魄。
她这可是第一次御剑飞行!
当真是天赋异禀!
宗主薛从云在琉璃镜面前看完了许鹤音逃遁的整个经过,越玉衡走过来无奈叹气道:“宗主,许鹤音也太无法无天了。”
薛从云笑道:“你今日才认识她吗?”
“阿音这性子,通透洒脱,肯在自己两个徒弟面前放下身段钻狗洞逃走,这是你我二人加起来都无法匹敌的境界。”
越玉衡担忧道:“可是宗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体内余毒尚未完全消散,若是遭遇什么不测,那就危险了。”
“莫慌,”薛从云叹气道:“阿音的身子你也知道,一日不如一日,倒不如任由她去,日后也好过遗憾一生。”
“师尊。”
裴流霜小脸红彤彤一片,像是被风吹出来的,她眨着闪烁灵动的大眼睛,笑嘻嘻道:“师尊,流霜终于又可以下山啦!”
许鹤音面带微笑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松开握住裴流霜手掌的那只手。
可她是并非人族,若是从高空降落在地,定是摔不死的,没准她一松手,裴流霜掉了下去,立地成魔,以她现在这种水平,估计没战几个回合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死了没关系,可叶竹心该怎么办,岂不是又要遭受无妄灭顶之灾。
天色已晚,许鹤音决定在山脚下的柳棉镇上歇息一晚上,等到白日降临再陪同自己这俩小徒弟四处转一转。
三人来到一间客栈,许鹤音单手握剑,裴流霜叶唤心紧随其后,店小二见状赶紧迎上来道:“各位仙长可是来住店的?”
“正是。”
店小二颇为惋惜道:“那可不巧了,本店全部客满,还请仙长移驾别处吧。”
许鹤音的眼睛时好时坏,此时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她见店内并无人走动,便放出神识扫视了一圈,根本探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臭味,仿佛大火燃烧后,尸臭和烧焦的味道夹杂着,令人作呕。
一般人闻不出来,可许鹤音并不是普通人。除了眼睛和耳朵不好使之外,她的嗅觉一绝。
她的运气也是一绝。
好不容易从流云峰溜出来,结果一上来就赶上了一家“黑店”。
眼前的店小二估计是什么山野精怪变做人形来作恶,许鹤音看不出他的原形,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不愿意让她们三人住宿,估计也是认出了许鹤音的身份,怕惹火上身。
许鹤音决定端了这家黑店。
“好罢,我们走。”
方才她熟练地放出神识,那只手轻点眉心的动作仿佛早已做过无数遍,许鹤音猜测是原主剩下的一点意识在操控着自己,便没有多想。
叶竹心问道:“师尊探出什么来了?”
“这家店有问题。”
裴流霜闻言赶紧抱住许鹤音的腰,瑟瑟发抖道:“师尊,弟子害怕。”
许鹤音无奈只好牵着裴流霜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抚上对方的发顶,说道:“莫怕,有师尊在。”
叶竹心无奈道:“流霜……”
裴流霜在许鹤音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叶唤心吐了吐舌头。
叶竹心紧跟在许鹤音身后,手中握着剑,不敢轻敌。
修道者,在世便讲究“除魔卫道”四个字,哪怕她并非真正的许鹤音。
这具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许鹤音生怕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暴毙在两个徒弟面前。
叶竹心冲上来扶着许鹤音,转头朝着裴流霜瞪了一眼:“流霜,我早就说过,师尊身子不好,你还非要……”
“罢了。”
许鹤音摆摆手,这事不赖裴流霜,可是这小混蛋仿佛就认准了许鹤音不会生气,她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师尊,弟子没想到师尊身子差成了这样,弟子该死!”
许鹤音:“……”
倒也不必一直将她身子骨弱挂在嘴边。
许鹤音轻咳了一声,见不远处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便领着两个徒弟走了过去。
方才那一阵头皮发麻的感觉已经过去了,现在她站着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人间,充满着浓郁的烟火味儿。
“小二,住店。”
“来喽,客官里面请!”
许鹤音本想选三间上房,谁料裴流霜伸手扯住她的袍角,撒娇道:“师尊,弟子害怕,要同师尊一起睡。”
“好吧,两间。”
许鹤音不知道裴流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觉得她不安好心,心道这必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真造了孽,那就让她一人承受吧。
叶竹心住在隔壁,许鹤音让小二送了点吃食上来,裴流霜捏起一块芙蓉饼吃了起来。
许鹤音脱掉鞋袜上了床塌,她盘腿而坐,合上双眼准备调息。
嘴唇突然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许鹤音睁开双眼,只见裴流霜举着一块甜糖糕,送到了自己唇边。
“师尊尝一尝,这个很好吃。”
许鹤音下意识就着裴流霜的手轻咬了一口,轻声道:“尚可。”
她的身体虽已辟谷,却也还是可以吃一些人间的食物的。
许鹤音吃完了一整块糖糕,在房间内设置了一层结界,继续打坐调息。
她已经很熟悉自己这具身体了,仅仅只是半个晚上的时间,这种鸠占鹊巢的滋味并不好受,许鹤音为了不被旁人发现她是个冒牌货,只好尽量不显现出端倪。
“师尊只管调息,弟子在旁边守着。”
许鹤音点点头,她知道此时的小裴流霜还未对她起杀心,干脆放下心来。
灵力在体内四下奔腾,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洗涤着浑身上下的七经八脉。
见许鹤音已经入定,裴流霜放下手中的甜食,悄无声息爬上了床塌。
她一手托腮坐在许鹤音身侧,眸子里闪烁着点滴恶意。
一股熟悉的灵力在经脉之中奔腾,许鹤音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五感六识皆被一股力量封闭,整个人仿佛陷入一片苍白的虚空中。
裴流霜静静坐在许鹤音身边,紧盯着人不放,她料定对方不会醒来,伸出一只手掐住许鹤音后颈,摩挲着对方如同羊脂玉般润滑的肌肤,还有那块凸起的骨头。
“师尊啊师尊。”
裴流霜喃喃自语,声音仿佛含着一块淬了毒的蜜糖。
“人人都说你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可惜了,却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
“你要这天资有何用,你受尽万人景仰又有何用,最后不都是一抔黄土,灰飞烟灭。”
她这样揉了许久,直至对方后颈红了一片,才依依不舍撤手。
许鹤音,抽筋扒骨之痛,你该拿什么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