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许鹤音再次醒来早已天光大亮,她动了动被压到早已失去知觉的手臂,只见裴流霜枕在她手臂上,压得紧紧实实。

她见小反派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她,只好释放出一点灵力,活络一下被压麻的手臂。

叶竹心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紧紧咬住嘴唇,喊道:“流霜,醒醒!”

许鹤音一只手撑着头,慵懒笑道:“无妨,且让她多睡一会儿。”

“师尊,你就宠着她吧!”

裴流霜在二人的对话中悠悠转醒,她半张脸上压出了一条条红痕,许鹤音见状忍俊不禁道:“流霜,终于睡醒啦。”

“师尊……”

裴流霜倒下趴在许鹤音怀里撒娇道:“师尊,弟子昨夜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许鹤音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脑瓜,笑道:“好啦,起来吧,等会儿洗把脸去逛一逛早市,毕竟这可是上玄宗见不到的场面。”

叶竹心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两人之间的插科打诨,用牙齿撕咬着下唇唇肉,口腔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早市果然热闹,许鹤音心中依旧疑虑重重,她让叶唤心带着裴流霜四处转转,买些小零食,自己则独自一人往西南方向去了。

许鹤音记得昨日遇见的那座古怪酒楼,今日白天顺着原先的记忆找寻过去,却什么都不曾见到。

路上行人越来越少,那股尸臭味愈来愈浓。

昨夜那座酒楼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处义庄,门外还停着几口棺材,其中一具棺材盖子破烂不堪,露出一个大洞,里面是一具纸扎的假人,下面铺着一层发黑的稻草。

心中一阵恶寒涌现,许鹤音硬着头皮踏入义庄门槛,却莫名觉得此番场景异常熟悉,仿佛她之前来过似的。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当时有他人陪同,可许鹤音却记不起来究竟是谁了。

这段记忆估计也是原主留下来的,许鹤音决定深入查看一番。

泛黄的纸钱漫天飞舞,烧纸的味道格外刺鼻,悬挂在招魂幡上的铃铛摇晃得毫无章法,嘈杂刺耳。

许鹤音不知不觉走到最深处,只见大堂正中央停放着一口黑色木棺,棺身描摹着金色花纹,端庄古朴。

她不由自主被棺材吸引了目光,双手不受控制地放在了棺盖上。

棺盖徐徐打开,里面有东西,大概是一具尸体。

乌黑的发顶,雪白光洁的额头,眉心处有一点红痣,自然阖上的双目,接下来是如玉般挺直的鼻梁,以及毫无血色的唇瓣。

尸体的脸!

许鹤音猛地后退一步,蓦然瞪大了双眸。

那是她的脸!

“师尊!”

裴流霜的声音瞬间将许鹤音拉回现实,她再次定睛一看,棺材内哪里还有尸体,只是一张画出来的小巧精致的纸人罢了。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纸人依附在两指之间,顷刻间仿佛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

叶竹心喊道:“师尊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这座义庄是我们昨日夜间看见的客栈,果然事出蹊跷,竹心,流霜,你们跟在我身后,不许乱跑。”

裴流霜怀里还捏着一串糖葫芦,她攥紧了许鹤音的长袖,战战兢兢道:“师尊,流霜害怕。”

许鹤音蹲下平视裴流霜:“流霜,若是害怕就让师姐带你回客栈,这里有为师就够了。”

叶竹心赶忙摇头道:“师尊不可!虽然我和流霜灵力微薄,却也还是能帮上点忙的,师尊不要赶我们走。”

许鹤音无奈道:“罢了,你们二人且跟在我身后,不要乱碰。”

她自然是不敢丢下两个弟子的。

小纸人覆在许鹤音掌心之下,她将其收进随身的乾坤袋中,领着两个徒弟进了义庄深处。

方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骇得许鹤音依旧是头皮发麻,她自认为原主这个温和善良的性格,在这个世界中定不会有那么多试图取其性命的树敌。

可许鹤音却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幕后黑手定是奔着她来的。

是不是裴流霜呢。

许鹤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个小魔头。

街道萧索,荒草丛生,义庄停放着无人认领的尸体,这些尸体堆积在此处,迟迟未能下葬,再加上近些日子以来天干物燥,估计早已面目全非。

许鹤音想花些银子将他们都安葬了,哪怕立个无名之坟,起码好过死了也不得安生。

她将棺盖一一打开,诡异的是,里面并无一具尸体。棺材内横陈着一捆捆稻草,上面沾满了干涸的黑色血液。

白天估计是打探不出来什么了,许鹤音决定今夜子时好好查看一番,究竟是什么鬼怪在此兴风作浪。

出了义庄,许鹤音见门口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于是从钱袋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放进乞丐手中的破碗里,问道:“老伯,这座义庄为何如此古怪,这其中可有什么蹊跷?”

老乞丐见面前超凡出尘的白衣女人往他碗里放了块银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感激涕零道:“多谢仙子!多谢仙子!”

裴流霜嫌弃地用木剑挑起老乞丐跪在地上的两条腿,道:“你先回答我师尊的问题。”

“流霜,不得无礼。”

裴流霜嘟了嘟嘴唇,小脸皱到了一起,被叶竹心伸手拉到了身后。

老乞丐捋着乱蓬蓬的花白胡子,说道:“原本这里不是义庄,是我们柳棉镇一家最大的酒楼,只不过五年前失了一场大火,店掌柜和住在这里的人,全都被烧死了。从那以后啊,这一块就邪乎起来了,总是有人看见一大片绿莹莹鬼火升天。这块地没人敢要,附近时不时的有人莫名其妙就死了,听说是这里惨死的亡魂作祟,久而久之就成了停放尸体的义庄。”

“原来如此,”许鹤音又问道:“既然这样,那为何镇子上不请道士收魂呢?”

“没用啊,”老乞丐摇摇头无奈道:“这群冤魂早已成了厉鬼,夜间时分出没,闹得整个镇子上人心惶惶,夜里门窗紧闭,连声音都不敢出。”

许鹤音昨夜入定后便一觉睡到了天亮,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何情况。

老乞丐继续说道:“我们也不是没有请道士,只不过那群恶鬼的道行实在是太过高深了,折了好几个道士啊。”

许鹤音知道昨天夜里那家鬼气森森的酒楼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用来骗那些未曾防备的赶路外乡人的。

谢过老乞丐后,许鹤音便回到客栈准备从长计议。

叶竹心提议道:“师尊,我们要不要请个帮手呀。”

裴流霜嘎嘣一声咬碎半颗糖葫芦:“师尊乃是修真界第一人,区区邪祟而已。”

许鹤音知道这小魔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表面上是在恭维自己,实际上就是想把她往火坑里推,看着她万劫不复。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夜幕降临,许鹤音守在窗边,看着远方万家灯火逐一熄灭,转瞬即逝驱于黑暗。

秋风猎猎,许鹤音一头青丝散乱,面上一番病容,嘴唇颜色淡淡的,不笑时,眉间仿佛藏着千愁万绪。

她想家了,想爹爹和娘亲,还有从小陪她一起长大胜似亲人的阿唤,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许鹤音不想做什么修真界第一人,也不想做什么大魔头的师尊,她只想回到自小长大的云都,做回她无忧无虑的相府千金,平平安安一生到老。

叶竹心见许鹤音一人坐在窗边吹风,忍不住轻声道:“师尊,风大了,再吹吹就要咳嗽了。”

裴流霜也应和道:“是呀师尊,流霜给你关窗子。”

叶竹心回到自己的房间,许鹤音依旧愁容满面,她躺在榻上和衣而卧,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就愈来愈觉得委屈。

裴流霜趴在许鹤音身侧,好奇道:“师尊在想什么?”

满腹心事无处流露,许鹤音见身边还有裴流霜这只活物,只好叹气道:“流霜,你知不知道云都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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