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梁茶觉得人生难得糊涂,活得太清醒反而太痛苦,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也最好别说得那么直白。
你情我愿,总比矫情得寻死觅活强。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梁茶在短短的一秒内就给自己注射了个脑内麻醉剂,小声地对着商轻离视死如归地来了句:
“……来吧!”
商轻离也是第一次搞直男,看他猛地闭眼,睫毛吓得微颤还一副就义割头的架势,只在心里暗自发笑。
肉再柴也是肉,商轻离的目的也不过是玩玩这死直男罢了。
谁叫他好死不死左一次右一次触他的霉头。
他正想着,闭了半天眼的梁茶颤颤巍巍地悄悄睁眼来了句:“进、进来了?怎么没感觉?”
商轻离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额头青筋凸起,刚刚酝酿出来的一点温柔和浪漫的假象荡然无存,暴躁地怒吼:“蠢货!”
接着拉开床头的抽屉把里面的润|滑液和套子丢到他身上:“自己弄下,到四指。”
仰躺的梁茶闻言傻了,手上拿着的东西都瞬间烫手起来。
“什、什么意思?”
“呵,”商轻离扯开浴袍,露出他健硕的胸肌,以及小腹那一排紧实的腹肌,居高临下地哼笑,“你想一晚上就被玩废了吗?”
看到梁茶吓得不敢说话,脸色惨白,商轻离心情出奇的好,果然对他这种人根本没必要伪装多么的温柔,纯属浪费。还不如暴露他最恶劣真实的一面要爽得多。
出乎意料的是,梁茶并没有被吓得再次逃跑,而是像是认命了一样,老老实实地低头开始研究,羞耻地开始干活。
商轻离耐心不多地等着,看到梁茶脸上那种笨拙的、羞愤的、隐忍的,慢慢泛红的眼睛,终于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他不再多说,伸出大手将人直接抓了过来,嗓音都哑了:“可以了。”
“过来。”
梁茶之前在心里说了冠冕堂皇的话不知多少,等真正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叫得不比杀猪的好到哪儿去。
商轻离眉头紧皱,额发微湿,听得自觉得刺耳和聒噪,忍不住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沙哑的嗓音警告:“妈的,不会叫就给我安静!”
“可、可是我……”梁茶话说了个开头,被对方的眼神吓住,连忙咬紧嘴。
他眼神悲凉地看着对方,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等这股痛劲儿过去,奇异的感觉从深处漫上尾椎骨,一路像是通电了一样窜上来时,梁茶一怔,同时抬头和商轻离对上了目光。
商轻离察觉到了,心下有点乐,故技重施着。
接着俯身低头在梁茶眼前坏笑着:“喂,爽吗?”
“不、没有!”梁茶试图嘴硬,却下一秒颤得发抖,顿时双颊爆红。
商轻离觉得奇了,那瞬间有种天灵盖被酥到了的感觉,依旧不忘调侃:“我就说你是处男。”
梁茶捂脸,咬紧牙恨恨道:“闭嘴……你快点!”接着死死强撑着,绝不让对方看到自己任何一点得趣的破绽。
“这可是你说的。”商轻离冷笑。
无形中,那该死的胜负欲就上来了。两人就像进行一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认输的博弈。
后半夜,梁茶终于吓破胆地认输,留着最后一口气,拖着发颤的双腿去温泉洗澡,只敢在这时骂骂咧咧:“操啊,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禽兽……”
而此时,商轻离突然在他背后冷笑出声:“我看你全身上下也就那嘴最硬,下次尝尝不就知道了。”
梁茶闻言吓得一哆嗦,快速蹲到水里埋着,缩成个鹌鹑就露出两只眼睛在水面上探察敌情。
等他看到商轻离身上似乎已经洗过换了一身要外出的行头,一愣,瞬间喜形于色,大着胆子浮出水面问:“你要出门?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回家了?”
“嗯。公司有点事要处理。你可以在这里睡到明天,再让陈叔送你回去。”
商轻离穿上衣服周身都冷淡了许多,眼神疏离,有种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感觉。梁茶默默在心里腹诽。
他看着对方转身离开,自己也赶紧从温泉池里跳出来,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抱着背包就猫着身子探出头来,他还是觉得这四合院阴嗖嗖的,想要离开。
陈叔听到他提出要离开,一怔,还是点点头,安排司机。
梁茶觉得这商轻离惦记他,不过就是有钱人偶尔发癫,他越是反抗说不定对方越惦记,所以这才顺水推舟,彻底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好我好。
那晚回去后,他就收到了徐哥那转来的钱,原本两万,转了五万。对方笑眯眯地说他表现很好,多的是贵客赏的。
梁茶自觉装傻子,老老实实拿钱还了债,还完了这五万,还有下个五万,他还得多赚一点寄回老家去。接下来继续该打工打工,一天打六份工,转成个陀螺,根本没时间感时悲秋那兵荒马乱的一晚,渐渐的,在生活里挣扎的梁茶连那晚那人长什么样好像都记不大清楚了。
随着还债的日子逼近,梁茶看着遥遥无期的数字,开始着急,只能拼命接兼职,夜里也风雨兼程地接单送外卖。
梁茶从小电驴上摔出去那瞬间人有些懵,整个人人仰马翻重重地掼在水泥地上。
他强忍着疼痛,淋着夜雨,忙不迭爬起来迅速将掀翻的小电驴扶起来,再检查后面保温箱里的精致餐盒,看到包装纸袋渗了水,破了一处,脸色当即有些白,想到可能要赔钱,心疼得要命。
这是家昂贵日料店的外送,就里面一份鹅肝鳗鱼饭恐怕都抵得上他今天送外卖风里雨里赚的。眼见着就要超时了,超时又得扣一笔超时费,梁茶来不及多想那么多了,咬咬牙,骑上小电驴就往订单住址上的高档公寓赶去。
等他到了公寓大门门口,停车杆正好因为一辆私家车而抬起来,梁茶想赶时间,加着速就想追着尾巴冲过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保安室里斜伸出一只手,对他颐指气使,“退回去!”
梁茶心里本来就虚,被这声吼得有些委屈,还有点儿怂,蔫儿蔫儿地,伸出一条腿撑着地儿往后倒,雨水打在他脚边,溅出水花。
他回头想给保安露出一个讨好腼腆的笑,哪知道下一秒就被刚落下的停车杆“Duang!”地打在头盔上。
梁茶疼得倒抽气,单手扶着头,手慢脚乱地赶紧缩着脑袋往后退。
那保安大叔看得一乐,从鼻腔里哼着嗤笑了声,辛灾乐祸道:“叫你往里冲,使劲儿冲?也不怕脑袋秃噜皮了。”
梁茶讪讪,有些为难地小声,试图打感情牌:“……我赶时间,快超时了,再不上去,晚两分钟又要多扣钱。刚刚路上着急,急转弯就摔了跤……”
这保安大叔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又注意到他身上的雨衣确实裹着泥,“啧啧,摔狠了吧。”
现在身上还有点儿痛的梁茶讪讪一笑。
大叔也不少跟这些外卖小哥打交道,知道他们急,看了梁茶费力递过来的包装订单小票上的地址,确定没问题,给他放了行,还好心给他指了具体方向:“就那边,最里面中间那栋。去吧,别着急。”
梁茶连连道谢,骑着小电驴一阵风夹着雨水刮进去,声音散落在模糊的雨声中。停好车,他拎着包装盒,被智能门锁挡在楼下,不得不再忙乱地打电话给顾客。
他站在暖色调的昏黄灯光下,身后是浓墨一般的夜和越下越大的雨。耳麦的闭塞隔绝了部分轰然的雨声,接着炸耳的英文摇滚rap几乎是突兀地撞进耳膜。
以梁茶的英文水平,勉强抓住其中几句:
“……gnna be a big man sme (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人物)
Yu gt mud n y\face (你搞得灰头土脸)
Yu big disgrace (狼狈至极)
Ki\yurall ver the pce (把铁罐到处踢来踢去)
Singin\ (唱吧)
听到这么耳熟能详的调子,梁茶几乎是下一刻就跟着音乐脱口而出,:
“We will we willrck yu !”他唱着唱着不由闭着眼睛跟着节奏轻微点头。
“We will we will ——”
“喂?”振奋人心的音乐戛然而止,取代的是一道低沉的属于男性的,还有点轻慢懒散带着点不耐的嗓音。
梁茶脑子清醒了,嘴上却没能刹住车:“……rck yu !!”
“……”电话对面沉默声震耳欲聋。
梁茶反应过来一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赶紧解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是唱歌来着……”
对方似乎通过平台电话提示知道他是谁,直接打断他没有一句废话:“门禁和电梯都解锁了,上来,快点。”他最后两个字咬重了音,似乎是因为这个超时的外卖而等得不耐烦。
“好,我这就……”梁茶还没说完,对方就直接挂了。他想到自己摔破的包装,还有很可能餐盒内部已经不那么好看的摆盘,心里不禁打鼓,赶紧拉开大门冲进去。
梁茶进了电梯,随着电梯数不断变化,电梯内的失重感让他愈发紧张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了想还是透过已经破了的包装盒,单眯着一只眼睛偷瞄了下里面,发现原本摆盘精致的日料现在全坨在一块儿,简直没法看!
梁茶:“……”
完了完了完了……
超时、毁坏包装、食物变形……他肯定会被投诉的!
此时合上的电梯门恰似一面镜子,将他此时的模样完完整整地照了出来。他刚在雨地里摔了一跤,黄色的外卖服裹了一身泥水,狼狈得厉害,此时头盔的玻璃罩上还因为呼吸朦上一层白雾。他伸手将玻璃罩抬上去,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头盔内额发全都被雨水打湿了黏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头上。
梁茶双手抱着已经有些变形和破了边缘的包装袋,感觉里面还渗出了雨水。肯定是进水了,他心里愈发没底,脑海里已经自动幻想出一个有钱大老板怼着他到墙角指鼻子一顿输出,他宛若星爷惊恐地睁大双眼张大嘴,双手缩在嘴边,退蹲到墙角。
“叮——”电梯门开了,梁茶被拉回让人紧张得想窜稀的现实。
他迈着沉痛的步伐,用宛如抱着自己骨灰盒的姿势走出去。四周光是走廊地板都铺着冰凉透亮的大理石,头顶的吊灯很高,亮得吓人,走廊长长的,四处都透着贵气和距离。
他怯怯地回头看着自己走过的地方一串水印,脑海里闪回恐怖片里被拖着走留下一行血的人,暗自哆嗦了下,摇摇头,抱着骨灰盒,啊不是高级日料,闭眼快步走到高档公寓门口,咽了下口水,忐忑不安起来。
他不敢耽搁,伸手按了门铃,按完后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地双脚并拢,站了个军姿。心里掂量着等下要怎么开口道歉,再怎么赔偿。
门内似有声音,像是从不远处刮来一阵龙卷风,林若耶怂得不行,在门锁开门的瞬间,匆匆瞥到了一眼。
正值十二月隆冬,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穿了一身薄薄的黑色羊绒衫,一只手将长袖往上挽着,露出肌理匀称的小臂,隐隐透着力量。
囫囵一眼,他就连忙低头不敢看对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老板,下雨天路太滑,路上把您的晚餐摔翻了,但您没放心,没漏没撒,就是撞得不太好看,您看这餐多少钱我转给您……”他说完偷偷抬起头,想看男人的态度,结果看清那张脸后瞬间愣住了。
男人长得俊美,鼻梁高挺,眼窝极深,剑眉入鬓,额头光洁,骨相绝佳不说,冷白皮的肤色衬得唇红齿白,当然最是令人难忘的是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又轻蔑笑意的眸子,总是透着一股傲慢凌人的盛气。
梁茶傻站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地磕绊了起来:
“商、商老板……怎么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