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令》全本免费阅读
谢玉敲一惊,紧忙抬步走去。
宋云遏已经率先推开了门,一屋昏暗,唯有火烛随着夜风跳动,把谢玉敲的心跳得“咚咚”作响。
胡数剌面上已是灰黑一片,他嘴唇都是抖着的,看着宋云遏满眼是绝望。林通率先握住阿通的手,扑通一声,人已经跪倒在床边。
谢玉敲的呼吸也是颤的,她只是站在门边,看着阿通煞白异常的脸,以及宋云遏如何都止不住的、从口中吐出来的鲜血。
他指腹的那株黑色纹蔓上鲜血淋漓。
红瞬间染透了谢玉敲的眼。
她又听见身后一声,婉清焦急的声音呼道:“小姐!小姐!”
“是我的错,”李鸢整个人水沥沥的,像株随时会断掉的草,“我就不该!不该!”
阿通的呼吸已经渐渐淡了下去,他整个人抖成了筛子,看起来痛苦万分,嘴还在嗫嚅着,喊着他这六年来的念想:“阿娘......阿娘......”
宋云遏内力也将耗尽,他咳起来,眼睛通红,却还是挣扎着握住阿通已经垂落的手,把他攥紧,握在胸前。
明明昨日,他还吃着谢玉敲做的桃花酥,嘴边酒靥深深,模样灵动可爱,眸光清亮。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他曾跟着他们立高山之巅,小小的身板,站在崖边风吹便要掉,那时候林空还总要笑话他,如果再长不高,等他长大了,他还能背阿通上山。
阿通气急,拳头一握就朝林空飞去,被躲过,冲着来不及反应的胡数剌就是重重一拳。
再然后,便是你追我赶的情景上演。
宋云遏负手而立,难能看到此番舒惬的场景,箫声瞬间跟着拐了个调。
他为他们遐想过无数个日后,却从未想过终有一日蒙难,最先抛下他们的,会是阿通。
而今,围城之内,哀鸣遍地,阿通夙愿未得,上天残忍至极,却先要将他带至下一场轮回。他还没能多看看那些繁热的街景,当年,报恩寺上永安王一诺,千金之重,可这么多年过去,这重量却先压垮了他的脊梁。
当年的选择,是他和谢玉敲,错了吗?
而今山河依旧疮痍遍布,他一路缝缝补补,屏息等待,可时机又将在哪里出现?
宋云遏只觉着手中紧紧握着的这只小手在渐渐僵硬、冰冷,他的心也跟着坠进无底深渊,他喉间一声压抑的怒吼,屋内的烛火跟着熄灭,血不知什么时候凝固了。
可阿通不喜欢看见血。
他害怕。
从鲜血堆里被宋云遏刨出来的那日,阿通浑身浸满亲人的血块,他眼前是一道道的血色,天是烈红的,烧的他浑身疼。
宋云遏掌心轻轻地拍了拍阿通的腹部,像哄他睡着一般,柔声地给他唱起了歌。
调子来自北漠,包裹着他的被上铺满新鲜的草叶。
他们送阿通归家。
谢玉敲握着宋云遏发凉的指尖,几人一起,将阿通埋在了江音衣冠冢的旁边。
姨娘没有骗阿通,江音的坟,还真的修在了围城之内。山水灵秀之处,有群茵环绕,水清鸟鸣,而且常有人来看望——
那些供果都是新鲜的,覆着清露。
“也算是暂且的圆满了。”婉清扶着摇摇欲坠的李鸢,打破了这一日的沉寂。
哪知,就这么一声,原本神情恍惚的李鸢却突然挣脱开婉清的手,扑向一旁的石阶上,拿出那把金钗。
趁众人还未反应,她手上使力,金钗便向着脆瘦的脖颈刺去。
婉清疾呼:“小姐!”
“叮”,金钗掉落,在石阶上摔成两段,谢玉敲指尖被划了一道血痕,她捏住李鸢的手腕,又看见她昨日拎刀时掌心留下的血痕,语气发了狠:“李鸢,我当你这么多年是变了,竟是一点也没有!”
“还是那么蠢!”谢玉敲厉声劈头盖脸撞向她,“阿通刚走,你就要跟着寻死?他是哪里对不住你吗?他拼了命换回你的命,你却如此作践?”
李鸢终于清醒了几分,她哆嗦着手,泪眼朦胧看着谢玉敲,“我……我……”
“你不是什么李尚书府千金了,李鸢!你该认的命就得认,”从未见过李鸢是这种模样,谢玉敲心蓦地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阿通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知道吗?”
说着她看向婉清,“还有你,虽然你说得没错,我谢玉敲到头来也没能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可我至少没有放弃过,无论是谁,我能拉一个,便是一个。”
她放开李鸢,转身走到阿通墓前。
林空刚刻上去的碑文还是崭新的,谢玉敲从内袖中拿出那株已经枯萎掉的桃花,轻轻放在他面前,“你放心,我也会照顾好你挂念的人。”
“你是个好孩子,无论去哪,都会有福泽庇佑的。”她压下心中的怒与悲,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容。
她也记得,阿通爱笑。
已过丑时,把守的侍卫渐渐散开,减轻了监视。
林空用了老方法,将凉亭的守卫糊弄过去,几人悄悄再次进入梅花林。待到枯井边,李鸢脸上已是布满骇色,先前她总听闻,她的孩子被葬在了这里,原以为此处是片巨大的碑林。
谁知这一见,却是她天真了。
豺豹既能罔顾人命,怎可能又花心思为他们安葬?
而且听婉清的意思,此处还是座阵法,死去的人的血都喂了进去——
手段极为残忍恶劣。
婉清拿出一张破旧的牛皮纸图,递给谢玉敲,“这是梅花阵开启后地下的舆图,按照此线路,要寻出路并不难。”
她看了眼沉思的谢玉敲,带了歉意道:“就是,此阵法听闻早已失传,非寻常人能解,就连主人也从未出去过。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谢玉敲接过舆图,道了谢,走到宋云遏身旁。
他还有些恍惚,谢玉敲轻声唤他,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阿遏。”
这一声,她没有带着任何的声线伪装,更没有任何的提醒或是寻求的意味,就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一声呼唤。
宋云遏却是一时间的恍如隔世。
他被磋磨了太多年,虽初心未变,但心境上早已是难如从前。
可阿通,北漠十一城,永安军,还有这武康山河,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思及此,宋云遏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