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昭懿在马场玩了一下午,才意犹未尽地翻身下马。
其实没骑多久。
黄金跑得太快,还带着她玩跨栏。
爽是挺爽,就是心脏有点受不住。
还颠得她腿疼。
她怕晚上回去变成横行的螃蟹,只骑了一阵,就停下。
但人想回去,就在里面溜达,和管事说说话。
马厩管事飘飘然,按了按疯狂上扬的嘴角,晕的是不知东南西北。
京中现在谁人不知乔昭懿。
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差点给文坛眼珠子震出来,好几个以往惯常对时事挑刺的老学究,自打听了此词,那是哭的不知今夕何夕,一句刻薄的判词都没传出。
陛下还亲口说了句,此词堪为千古之绝句。
虽然不知道苏轼这位才子究竟是何人,居何处,一点也不耽误陛下的高度赞扬,特意寻了书画大家入宫,誊抄在纸上,摆在御书房正大光明牌匾的左墙位。
不管是谁,一进门就能瞧见,想忽视都忽视不得。
乔昭懿一战成名,如今就是京中的香饽饽,各处都低着姿态,只等着和她见上一面。
管事是真没想到,他能和乔昭懿在马厩中相见。
乔昭懿挨个摸了摸岑聿的宝驹,和管事闲聊。
管事受宠若惊。
暗想,不怪东院感情如此好,原是少夫人暗地里如此下苦工。
胜极而骄,分毫未见。
还关心起少爷最喜欢哪匹马来。
管事指着鬃毛乌黑的乌雅,“这就是少爷最常骑的。”
也是岑聿上次在雪天骑的。
等过了年,天气转暖,想必陛下还能像着以往般,率群臣去狩猎场围猎,到时候她也带匹马去,和岑聿在艳灼灼的桃花里哒哒哒并肩。
岂不是绝佳的浪漫场景?
眼瞧着要过年,岑聿寿数一点点被心疾侵蚀,也不知道剩多少。
乔昭懿叹气。
快乐一天是一天。
管他日后巨浪滔天。
能躺就躺,不能躺就硬苟,反正她现在手里本钱够,只要不作大死,绝对能安稳一辈子。
乔昭懿来到乌雅面前,想伸手摸下它的耳朵,没想到视线一转,发现个刮子。
乔昭懿:“?”
这什么东西?
她拿起来,问管事。
管事说给马刷毛的,还给乔昭懿亲自上手展示了下。
但见莎莎数声,无数废毛从中涌出,仿若云涌。
而梳后的马毛,柔顺异常,湛然若有光,就像上好的锦缎绸匹。
管事说这也叫刮底绒。
乔昭懿:这刮的不是毛,是她的心。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如此让人舒适的画面。
世上还有如此解压的东西???
她伸手,忍不住也刮了刮。
这一刮,就刮完了岑聿的所有爱驹151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地面仿若下雪。
乔昭懿还特意留了乌雅和黄金的毛发,准备回去后寻个好日子,在家里做两只马毛刷。
没想到此举落在其他人眼中,都变了样。
管事心想,果真是夫妻伉俪,少夫人真是爱惨了少爷,不然哪个闺阁小姐,愿意去伺候一匹马呢?
不正是爱屋及乌。
管事摇头轻叹以为绝,丝毫不知道乔昭懿真实想法。
乔昭懿在马场玩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渐黑,眼瞧着要到岑聿回府之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临别之时,告诉管事。
过两日她还来。
管事眼中逐渐泛起泪花。
……少爷身边终于有了知冷知热的人。
他在岑府近二十年,岑聿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能看出一点变化。
自成亲后,岑聿身上多了点人气,起码不是之前那副要死不活、要活不死的样儿了。
……
乔昭懿回岑府,发现氛围怪怪的,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沿途几人瞧见她,都欲言又止。
乔昭懿:“……?”
她茫然。
出什么大事了不成?
她不动声色,暂未表露出异样,心想,这个时间,岑聿应该快回府了,就算有事,也有夫君在。
岑聿就是她的定海神针。
还是方嬷嬷偷着出来,给她递了话。
“老夫人带了好几位大夫在东院等着呢。”
方嬷嬷本也被扣在东院,还是特寻了换人的空档,估算着时辰,一路躲躲藏藏地溜到角门,只等着传话。
乔昭懿大脑一懵。
……啥啥啥?
“真的假的?”
方嬷嬷满脸紧张:“小的还能骗您?东院的门现在还被寿康堂的人堵着呢!”
“嬷嬷你怎么出来的?”
“东院的后墙前儿不是被雪压塌了,还没来得及修。”
她就翻了出来。
方嬷嬷现在回想,心脏怦然,身躯一阵。
那墙起码有大半个她高,放在平时,她可绝对爬不上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如有神助,一下就跃了过去。
乔昭懿:“…………”
她瞠目结舌地看了眼身形圆滚的方嬷嬷,即使确认对方没事,还是忍不住再看了看,然后纳闷。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
之前不还好好的,怎又闹起来?
她想不明白。
“你说她带着大夫来,是想做什么呢?”乔昭懿问出心里最纳闷的问题。
难道是发现她吃避子药了?
不应该啊。
她一共就吃了两次,后面的药也都处理干净了。
她亲自看着的,确保毁尸灭迹,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
东院。
姜归宁心里烦闷不已,同样在问候老夫人。
大中午的7_7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刚躺下,准备歇晌,就被人喊起,定要她来东院。
来就来,还硬是坐着。
从午时坐到酉时。
坐的她是腰酸背痛。
偏老夫人一句话也不错,执拗地就是要她坐着。
姜归宁无语。
这又闹得什么事,一幅塌天大祸的模样。
等岑文镛回来的,她一定好好告上一状。
酉时一刻,乔昭懿回了东院,消息如蝴蝶一样,扑扇着翅膀入了堂屋。
老夫人微微放松的脊背登时直挺起来,看了眼身边的刁嬷嬷。
示意她等下配合自己。
刁嬷嬷:“…………”
行。
配合您收拾包袱离开岑府是吧。
知道劝不动,她也不做无用功。
只等着老夫人撞上现实的南墙。
她早发现了。
东院是有些不可说的运道在身上的。
她不懂老夫人为什么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要找东院的麻烦。
但做奴才要有做奴才的自觉,不该管的事不要多管。
刁嬷嬷目不斜视。
老夫人:“……”
朽木不可雕也。
今日难道不是她重新在岑家长些脸面的绝佳机会?
到底是新妇,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还不是要靠她这个做祖母的。
乔昭懿甫一进门,就瞧见几个大夫。
身躯一震。
好大的架势,这是要给她这条鱼炖了?
乔昭懿深吸一口气,压住扑扑乱跳的心脏,依着规矩行礼问安,再试探般问姜归宁:“……母亲?”
姜归宁也不知道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同样催促,临开口那刻,被身后嬷嬷碰了下,“……”
她到底委婉了些:“母亲,懿儿回来了,您刚不是说有事么,且说说?”
乔昭懿缓缓明白过来:姜归宁是不知情的,今日的事是老夫人的主意。
老夫人:“?”
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哪能那么直白。
老夫人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在乔昭懿小腹处绕了圈,发现对方披着斗篷,瞧不出细节,失望地一移。
老夫人似是随口地问:“听说你今儿骑马去了?”
……骑马有问题吗?
乔昭懿顿时一幅羞愧的模样,“是。”
心里暗想,岑聿也没和她说不能骑马啊。
姜归宁也被老夫人的开场白弄得一哽。
合着你折腾我一下午,就是因为乔昭懿去骑了马。
就……骑马啊?
还以为犯天条了!
这给她吓得。
姜归宁语调拖得极长:“母亲——”
她都看不下去了。
骑马怎么了,家里那么多马,还不能骑了?
她买的是马,又不是祖宗。
“您不要拿着闺阁里的事拘着懿儿,懿儿不一样,咱们懿儿是有才学的。”
她意有所指,眉飞色舞。
换做以往,每到年关,她是不大收帖子的,因为人情来往实在繁琐,压的她喘不过气。
今年是岑文镛走马上任吏部尚书的头一年,许多事都要摸索着来。
但她却破天荒的去了不少人家的宴邀。
原因无他。
实在是爽。
周围全是不加掩饰的酸羡和恭维。
这辈子就没这么舒心过。
谁家儿媳有她的好。
但这念头不能表露太多,孩子是好孩子,但还需戒骄戒躁,且得努力。
姜归宁替乔昭懿出头。
老夫人被一堵,≈hellip;≈hellip;5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姜归宁这心怎的如此大?
她重复:“懿儿今日骑马去了。”
说到骑马二字时,语音微微加重。
姜归宁:“……???”
她又不耳背,听得见。
用得着一遍遍重复马?
她实在是不懂老夫人的逻辑,忍不住多打量两眼老夫人,心中划过丝不安的念头。
长子没了后,三子四子就是老夫人的命根子。
但初八那日,三房宴请众人,老夫人却没去,原因是病了,头痛的起不来。
她没猜错的话,原因还和乔昭懿有关。
是被十年生死两茫茫给刺激的。
老夫人出身好,自诩才女,却被乔昭懿死死压住,怎能不难受。
难道是刺激受得太大,让脑子都糊涂了?
不然怎么能闹出今日这事?
姜归宁越想心里越没底,语气也不似之前强硬,试探问道:“母亲,这是几,您可识得?”
她比个二出来。
老夫人视线瞧来,等看清:“…………”
她想说姜归宁两句,又觉得和她掰扯,实在是浪费时间。
她这儿媳脑子不大好使,她早见识到了。
才不和她一般计较。
时辰不早,再拖下去,岑聿和岑文镛都要下值,到时一切事情估摸着又要生变,还是速战速决、快刀斩乱麻的好。
不然也不会拦着东院的人,不让她们出去,防的不就是怕递消息给岑聿么!
她那孙子,上次差点给她堵死。
还给祖父纳妾!
也不怕给人气活了!
她要是死后,和丈夫的坟里多个别人,真是……真是想想就让人害怕。
老夫人亲自起身,拉着乔昭懿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按着她的手腕不撒手,示意大夫上前。
乔昭懿:“……???”
这是干嘛?
看病还有硬来的?
只见几个
大夫同时上前,在她腕上搭了条帕子,就开始诊脉。
什么方法都有。
乔昭懿还瞧见个悬丝诊脉的,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实在没见过如此技巧高超的。
她不知道,老夫人生怕她惊了胎,请了许多极富盛名的好大夫来。
岑文镛是实权官,眼瞧着还有再升的可能,老夫人却与他日渐离心、母子不睦,心里也急。
今日一番,有想卖好的意思,也有想让岑家上下知道,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关键时刻,她也是顶的起事的。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叮嘱:“懿儿,不是做祖母的说你,而是你是有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像没事人一样胡来——”
室内忽一静。
姜归宁眨眨眼:“……???”
乔昭懿满脸懵逼:“……???”
双身子?
这这这这这这——
姜归宁细一品咂,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都要不会说话了:“懿儿你怀啦?”
乔昭懿:“……”
说实话,有点不太知道。
乔昭懿看看老夫人,又看姜归宁,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缓缓闭嘴,目露沉思。
用眼神的动作表示自己当下状态。
她确实在回想。
到底是怎么闹出来如此离谱的传闻的。
难道是最近吃的太多了些?这才让人误会。
她的表现落在二人眼里。
姜归宁:……怎么瞧着不太对,算了,还是先坐回去,东院的事少参与,等下活爹就回来了。
老夫人:不出声才是对的,有点听训的意思。
老夫人准备再说两句,但大夫尚在,就虚虚让了让,“一切先听大夫的。”
她一改语气,对半趴在自己身前的乔昭懿道:“以后可不能如此胡闹了。”
老夫人怕乔昭懿不肯被大夫把脉,近乎是把人扣在自己这,两只手扣着乔昭懿的胳膊,搭在自己腿上,让挤在另一侧的大夫把脉。
九月怀上的,如今眼瞧着到了冬月末,最危险的头三月已过,能说了。
她实在是憋得难受。
乔昭懿一股局促感油然而生。
这能把脉出个啥?
虽然不知道老夫人对她的误会从何而来,但她真的有点害怕,老夫人受不住现实的刺激。
老夫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重大打击,目光期待地看着大夫们。
其实也想问问。
乔昭懿这胎怀的到底是男是女。
被她注视的大夫们头皮忽地紧张起来。
一瞬间,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这这这、这脉象平和,圆润有力,延绵相续,除了有点积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少夫人……身子骨很好。”
迎着灼灼目光,一位发
须花白的老大夫,缓慢回答。
老夫人一时愣住。
乔昭懿身子骨还挺好,这么折腾都没事。
她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叹道:“身子再好,也不能这般折腾,真伤了孩子,有你哭的时候。”
乔昭懿:“……”
大夫,你说句话啊。
她用眼神去看,接收到目光的大夫:“…………”
迎着无数压力,到底一位年轻的大夫在心里做足准备,挺身而出,英勇地站了出来。
准备牺牲自己一人,成全大家。
“老夫人。”他微微闭眼,说出残忍真相,“少夫人脉象平和雅正,不是喜脉。”
这种情况,他之前遇到过。
许多都是家里的老人想孩子想得疯魔,认假为真。
他觉得老夫人也差不多。
想孩子想到魔怔。
甚至不应该找大夫,找大师可能效果更好点,给老夫人医医脑子。
岑家老夫人身尊位贵的,他一介平民,也没开口的份儿,只得拢起袖子,垂首站定。
不是喜脉。
不、是、喜、脉。
四个字,一个比一个重,就这么砸在了东院。
姜归宁本来就抱有太多期待,现在听完大夫所说,只说了声果不其然,遗憾之意就消得七七八八。
刚成亲不到两个月,急什么。
岑聿还是她嫁到岑府两年才生出来的。
老夫人被霹了个外焦里嫩,呆愣在原地,没从震惊里回神。
怎么大夫说的话拆开,每个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反应不过来了呢?
不、不是喜脉??
老夫人看了好几眼刚说话的小大夫,是不是年纪小,过手的病人不多,给诊错了。
大夫觉得被深深羞辱了。
喜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是最好诊断的脉象,他从十岁开始,就没人诊错过。
他露出屈辱表情。
老夫人:“……”
她再看其他大夫,被她注视过的,都微微避开,拱手告罪。
说自己学艺不精,诊不出少夫人的喜脉。
老夫人:“…………”
一个大夫这么说,还能说对方断错了,可一群大夫这么说,只能证明,她想错了。
乔昭懿压根就没怀孕。
没怀孕……
轻飘飘三个字,重重砸在老夫人心头。
老夫人回想起最近日子的所作所为,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放在以往,还真能晕。
但今日没晕成,她刚有眼前一黑,人中就一痛,晕乎乎的大脑骤然清醒。
睁眼一瞧,刚被她怀疑医术的小大夫,正为她施针。
下手极重。
不知道是不是在报仇。
老夫人:“…………”
问就是一万个后悔,早知道
不请他来了。
眼巴巴地送走无能为力的大夫。
老夫人愁得差点捶墙。
等瞧见乔昭懿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老夫人:“……”
她脸上闪过不自然,避开目光,不敢和对面对视。
≈hellip;≈hellip;你多努努力,早日为岑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老夫人试图找补。
她表情恹恹,打击受得不轻。
“我那日给你送书,你没怀孕,怎的不说一声?”老夫人想起自己送的秘法,再觉大脑一黑。
可被扎了一针,怎么也没晕成。
“?”
房中之术还能拿出来说?
她和岑聿晚上琢磨不就好了,还能拿到明面上去说好不好用。
“??”老夫人急得不行,“什么房中之术,我给你的是治遗溺的!”
这黑锅可不能随便扣!
乔昭懿:“…………”
她就说,房中之术不应该是男女一起的么,怎的书里只有女子练习术。
不好意思。
实在没经验。
她表露出浓烈的歉意,登时道歉,自己骂了自己一顿,说自己辜负了祖母一番真心,不如打死她吧。
反正总不能真动手,骂两句得了。
老夫人对这块木头是打不得骂不得,偏被扎了一针,又晕不过去,如鲠在喉。
最终捏着姿态,眨眨眼道:“你好好反省去吧,生不出孩子前,我是不会再理你的!”
此句堪称绝杀。
想必乔昭懿晚上都要愁到夜不能寐。
乔昭懿:“…………???”
乔昭懿:“!!!”
嗯???
生不出孩子就不理她??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哈。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