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诺然随手把纸捡起来。
不料对折的纸被她一拿,露出一角来,上面熟悉的笔迹让她不由得愣住。
宁诺然?
这是她的字迹,她的名字。
她什么时候写过这样一张纸?
她把纸摊开,更是被上面的内容惊到了。
因为上面白纸黑字,赫然写着:“本人自愿接受记忆切除手术,对手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知情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接受手术人签名那一栏,签着她的名字。
而做手术的人则是——沈修。
师兄?
他给她做了记忆切除手术?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要求做这种手术?她到底想要忘记的,是什么?
五年前,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师兄家医院的病床上,全身瘫痪,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起来。
醒来时,师兄就在她身边。
他告诉她,她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车子毁了,人也差点死了。
她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恰好就是师兄家的医院,得知她命在旦夕,师兄连夜调集了最优秀的医生给做手术。
终于,她捡回来一条命。
师兄还说,她的瘫痪只是暂时的,只要她配合治疗,很快就能站起来,和常人无异。
她对师兄的话,深信不疑。
所有师兄拿来的药,她照吃不误。所有开给她的针,她照打不误。
她做了麻醉被一次次推上手术台,,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
师兄说,手术很成功,她离恢复健康又近了一大步。
她依然深信不疑。
因为,她真的在一点点好转起来。
她的手可以握住东西了,她的腿有知觉了,她可以坐起来,她可以站起来,她能扶着桌子一点点挪动了。
为了早日恢复健康,她一能站起来就开始进行康复训练,简单枯燥的动作,她每天都要重复一千遍一万遍。
她忍受针扎电击的痛苦,就为了能让肌肉维持常态,不要因为长时间卧床而萎缩。
她恨那场车祸,恨那个让自己遭遇这一切的人。
可,现在告诉她,她根本没有出过车祸,她遭遇的那些艰辛和痛苦,都是自己自愿的?
那一定是,有比这些肉体上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让她必须忘记。
是,什么事呢?
不能她想明白了,虚掩的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沉稳有力的步伐,她熟悉的很。
鬼使神差地,宁诺然选择把那张纸塞进自己包里,而不是放回原处。
她迅速把书放回原处,又从下层抽了本书,拿在手里假装翻看。
“小然,我回来了。你等了多久?”
沈修的声音响起来。
他在医院的时候,就会穿着白大褂,领口处露出里面咖啡色的衬衣和打的一丝不苟的领带,下面是笔挺的黑色西裤。
这身打扮让他整个人都体现出一种禁欲的美感。
可,宁诺然却顾不上心动。
甚至,她面对沈修这幅模样早已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自然也就不知道,就在沈修走来的这一路上,已经有三个实习生找着各种由头来找“沈教授”请教,还有6个女病人“虚弱”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希望“沈医生”能给他们做个全面的检查。
宁诺然随手合上书,放回书架上。
“刚来没一会儿,这不,刚拿的书,一页还没看完呢,你就来了。”
沈修的目光在她放回去的书架上扫过。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宁诺然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上拂过:“这么说,倒是我回来的时候不对了?既然你喜欢这本书,那就拿去好了,什么时候看完了,再给我送回来。”
“还要送回来啊,这多麻烦。算了,我自己买一本好了。网购很方便的,我连门都不用出。”
沈修掰正了她,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小然,难道你听不出来,我这是在找借口和你约下一次的见面吗?你我都这么忙,见你的每一面都值得我好好珍惜。怎么办,我越来越贪心了,今天见到了你,就想着明天也要见你,后天也要见你。”
宁诺然再迟钝,也被这样露骨的情话臊的脸红:“我,我有什么好见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看着你,抱着你,感受着你在我身边,证明你是我的,我才会觉得踏实。小然,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宁诺然心想,那你又知不知道,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呢?
能够再次和你相逢,和你相识,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她本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告诉沈修,话都到嘴边了,却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话,不能对沈修说。
察觉到她除了神,沈修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眯了眯眼,加大力气紧握宁诺然的双臂:“小然,你听我说。”
“恩?哦,你说。”
沈修却突然松开了她。
在她满面震惊中,单膝跪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原本不想这样着急的。毕竟,你答应和我交往也没有太久。可我就是怕,怕我说的晚了,你就会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温柔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红丝绒的盒子。
打开。
盒子里面,铂金钻戒灼灼生辉。
“小然,嫁给我好不好?我爱你,迫不及待想要和你结为夫妻。我的余生都会用来爱你,直到我死,都不会停止爱你。”
宁诺然:“……我……”
“小然!”
“可是,我才答应了姥姥和姥爷,不会这么早谈婚论嫁……”
沈修眼中郁色更浓。
他单膝跪地,半张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表情如何。
只能听到他温柔的好似春水一般的声音。
“那么你呢?小然,你想要嫁给我吗?想要,和我同守余生,与我生儿育女吗?等我们两个老了,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们也能相偎坐在摇椅上,一起看电视,一起说儿女们的趣事。就算我们中有谁先走一步,也会在同一座坟茔中等着对方,生同衾,死同穴。小然,你愿意吗?”
声音悠悠,空灵似幻。
宁诺然两眼放空。
她好像听到了十分美妙的音乐,让她忍不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迷茫中,好像有人问她:“小然,你愿意再听一曲吗?”
她微笑着点头:“是的,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