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幸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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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府大得出奇。

那管事走在前面,穿过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绕过假山池水,走入一条幽暗的曲折游廊,景色愈走愈荒败,直到快到长廊尽头。

陆奺辞停下了脚步,瞧着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的小道,两边杂草丛生,周围寂静无声,只几步之远,有一处园子。

她晃了一眼,那园子小门紧闭,甚至铁索缠绕紧锁,上头的木牌匾摇摇欲坠,破裂着几条大缝。上边的字模糊不清,只隐隐见一个“芙”字。

风一吹,那木牌匾微微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管事,不是要带我们去客房吗?” 陆奺辞死死抓住玉清音乱动的双手。她忍不住想要扯开衣裳,神志混沌不清,双眼迷离,一个劲往陆奺辞身上蹭。

那管事掏出一把钥匙,对准锁孔,“咔嚓”一声,锁开了。

“姑娘是什么身份?王府里能滕个地儿给你们歇息都不错了,还轮得到你们挑剔?” 管事神色自若,慢悠悠地解着铁锁链,眼皮都未曾抬。

“何况,玉仙子还能撑多久呢?”

彼时午后阳光和煦,洒落在荒芜园子内,墙檐上蹲了几只乌鸦,沉默地用黑漆漆的眸子地盯着她们。

刹那之间,陆奺辞便做了打算。她的手勒住玉清音的肩膀,掰着她向后退,同时大声叫喊着。

只要有人闻声前来,她就一掌劈晕玉清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陆奺辞高估了自己的气力,玉清音的状况愈发糟糕,身体如泥般瘫软,她没有办法带她走得很快。

廊庑下泛黄的纸灯笼微晃,陆奺辞带着个人,步伐杂乱,拼命地奔跑。

然而管事几步便追了上来。

他一只手抓住了陆奺辞的右肩,猛地一捏,陆奺辞连带着玉清音踉跄着摔在地上。

管事阴沉地笑了一声,干瘦有力地粗糙手掌继续朝着陆奺辞抓来,她一个侧身躲过,挣扎着要爬起来。

此时地上的玉清音蜷缩着身体,不住地发出低低□□声,很快又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浸出丝丝血迹。

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

玉清音挪动着身躯,突然向前一扑,滚烫的双手牢牢抓住管事向陆奺辞袭去的右掌,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她咬得很用力。发髻早已凌乱不堪,小脸滚烫浸满汗意,低低汗珠洇在散落的几缕青丝上,胡乱的粘在她的肌肤上。

“跑......别管我......”

玉清音咬得很用力,满嘴弥漫着血腥味儿,她费力地看向陆奺辞,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

那双眸布满血丝,红得吓人,似要滴出血来。

管事吃痛叫了声,狠声骂了句,“贱人!”

另一只手猛地抓住玉清音的一大把发丝,用力一扯,同时一只脚踹向她的腹部。

玉清音砰地一声,瘦弱的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陆奺辞趁着此时,飞快地伸向袖中的短刀,五指用力握住刀柄。

她对自己说,不要怕,握紧刀,就像上次刺向姚齐那样,她一定可以刺中,一定可以逃出去。

她不能放任玉清音不管,不能!

若她走了,玉清音要被带往何处呢?她还能救得了她么?

所以,她不能走。

银光一闪,陆奺辞向着管事的腰部挥去,力道快准狠。

她每晚都在偷偷练习挥刀,不断地抬手挥下去,已不下数百遍。

她的刀尖划破了管事的衣衫,可只在他的腰间割了一道尚浅、不长的口子。

那管事是有练过武的,察觉一道刀光挥来,身体先行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陆奺辞的致命一击。

他阴恻恻地干笑了两声,干瘦的指尖附在腹部的伤口上,一点点滑动将溢出的丝丝血迹擦干净。

“挺能折腾的啊。” 管事抬起头,面相全然变了一个人,阴森森一笑。

“我没有时间跟你耗了,到此为止了。”

陆奺辞不理会他,再次向他挥刀而来,她没有其他选择。

管事灵活一闪,便至陆奺辞身后,掌心带风朝她脖子一劈。

陆奺辞的身子顿时软了下去,五指渐渐乏力,直至短刀“哐当”一声坠地。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眼皮盖下的最后一眼,便是管事一手拖起玉清音的胳膊。

此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

大殿内,珠云走到永安郡主身侧,低头小声汇报。永安郡主渐渐绽露满意笑容,她心头那根刺,终于拔取了。

那芙蕖园是父王之前的一个宠妾所居,仗着自己有孕,便肆无忌惮,公然挑战母妃威严。

那宠妾是如何下场呢?

趁着父王不在,活活被木杖打至胎落,那血流了满地,那女人苍白着脸,下半身已看不出人形,浸泡在血水里,最后是活活痛死的。

她那时吓坏了,躲在母妃身后瑟缩着。母妃一脸冷漠,把她拉了出来,对她说,“萧青姝,你是郡主。+”

是这个道理没错。父王回来后得知,未曾对母妃有过任何不满置喙。

如今她不过是遵照母亲的教诲。

永安郡主笑盈盈地端起一杯酒,朱唇轻启:“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青姝遥祝父王寿与天齐,身康体健。” 说完,一口饮了杯中酒。

酒意醉人,郡主娇颜泛着红霞,荣光更增丽色。

郢王畅然大笑一声,亦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他没有儿子,只得一女,可他不觉遗憾。若是有了儿子,才叫圣上猜疑,不会有今日这般圣眷。

只是如今只差姝儿的婚事还未定下。

他瞟向左侧男席的崔珣,眼神中透着几分阴冷。

他可以没有儿子,但得有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婿。上京城里多得是出众的儿郎,可谁叫他唯一的女儿偏偏看上了崔家的崔珣。

永安郡主慵懒地起身,款款走向崔珣,纤纤玉手伸出,替他倒了一杯酒,笑得花枝招颤:“崔郎,父王等着呢。”

崔珣垂眸看向半空中的那杯酒。他方才瞥见平阳郡王离席,而永安郡主的心思和狠辣,他最是清楚不过那意味着什么。

“崔郎?” 永安郡主又娇柔地唤了一声。

崔珣执手覆了上去,握住郡主润白的肌肤,抬眸看着她,语气淡然。

“我知郢王的意思。郡主,你我皆是明白人,你放过那女子,我崔家不日便上门提亲。”

永安郡主本还沉浸在崔珣主动与她亲近的喜悦中,乍然听见这话,脸上笑意淡去,她想甩开崔珣的手,却被握得紧紧的。

她高傲地抬着头,睥睨着崔旭。她堂堂郡主,难道还不如一下贱女子?

崔珣本是端坐着,此刻站直了身,款款靠近郡主,二人离得很近,灼热呼吸相互交融。

“郡主如何?王爷还在等着?你放人,我提亲。”

不过转念一间,永安郡主唇角略弯:“好啊。”

“珠云,去芙蕖园放人。”

她与崔珣两两对视,他的眼里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摇曳其中,含情脉脉。而她的语气却冰冷至极。

珠云低声领命离去。

“崔郎,这下可以了吧。你抓得人家手都疼了。”

崔珣定眼觑着她,扯唇一笑:“郡主,人若没事,崔家不日上门提亲,如何?”

永安郡主笑容一僵,咬牙切齿地再招了一人前来,冷冷说道,“立即前去芙蕖园,把人放了,快去!若人出事了,拿你是问。”

崔珣这才松了她的手,接过酒杯,朝着郢王一敬:“崔某亦祝王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接着,他眉眼含着歉意,语气却似玩笑一般轻快,“方才与郡主开了句玩笑,忍郡主生气了,是崔某的不是。”

郢王隔得远,方才见二人姿态亲密,又听崔珣如此说,顿时咧开了嘴,愈发对崔珣满意。

殿内觥筹交错,一派和乐融融。

芙蕖园内。

陆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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