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晕倒高烧

台风要来了,宋雨晴在禅城生活时,一年总要经历一两次台风天气,大风大雨,吹得铁门哐哐响,外面的树都能被风刮倒。还有过把家里玻璃给吹碎掉的。

这边的石头房不知道够不够牢固,但张庆国和卫长顺面对台风天气已经有经验了,带着吴向东和周斯平爬上屋顶去检查瓦片,顺便帮忙把吕青松一家住的屋顶也给检查了,换了些坏的瓦片。接着又去加固茅草屋,厨房橱柜里的东西搬到了宋雨晴和李思悦住的房间空地上。菜地里能摘的蔬菜都摘了回来,把地里的排水沟清理一遍,这样不会大面积积水。

大队长除了通知大家做好家里的防护,还通知了各小队长,小队长们又带着一帮人去田里疏通沟渠,各家的排水沟也都安排人去检查有没有疏通......

九月二十六日这天,早上起来,宋雨晴她们三个就做好了一天的饭菜,而张庆国他们四个男知青则是再次检查房屋的情况,以及拎着水桶去把家里的水桶都给装满水提回来,放在三个房间里。

到了十点左右,不远处的天空上方出现了羽毛状的高云,云层渐渐变厚。大队长和小队长们到处敲锣提醒大家留在家里不要出门。敲锣声渐远,天空刚刚还是晴朗的,忽然就变得阴沉起来,乌云密布,宋雨晴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呼吸不上来。

刚开始还是小风,慢慢地,篱笆院墙前面的芒果树被刮得弯下了腰,到处都是呼呼呼的风声。

大雨说来就来,时不时还伴有电闪雷鸣,吓得隔壁的甜甜哇哇大哭。

大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晚上睡觉时,屋顶劈里啪啦的响声,好几次把宋雨晴给吵醒,她总怀疑这场雨要把这间屋子给压垮。房顶最终还是出现了漏水,正好在她床尾处,得放个水桶在那接着,隔一段时间就得去换个空桶。

第二天早上起来还下着大雨,好在不是特大暴雨了。茅草屋厨房塌了一个角下来。吕青松家的倒是没塌,于是这天他们就去借用了吕青松家的厨房。

老知青在这住了五年,新知青是从粤省来的,大家对台风天都不陌生,大家一个比一个淡定。

外面哪怕是下着大雨,大队长、小队长们也要出来组织人去田里疏通沟渠,不然田地里的秧苗蔬菜都要遭殃了。生产队各处也都要通排水沟,东西两边村头的河流污浊得很,水流哗啦啦的,有些人家的房子不结实,这次暴风雨之后就塌了一些,只能去亲戚、邻居家借住,等天气好了再修整。

大家可没有雨衣穿,大多都是戴顶竹编斗笠帽就出门了,雨水斜着打到人身上,没一会儿就湿了。

宋雨晴被安排去给离知青点最近的水田里疏通沟渠,拿把铁铲去把水沟给挖宽。下雨降温本就凉,她浑身还湿了,要是她面前有个镜子,能看到她脸色白得像鬼一样。

铲了两个半小时,总算是收工了。看出她脸色不对劲,吴向东帮她拿铲子,去和小队长说了声,就让她先回去了。

还没走上田埂,咚地一声,她就摔水田里了。

昏过去时的前一秒,宋雨晴在想:糟糕,压到水稻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知道自己此时躺在了床上,但整个身体又虚又沉,想睁开眼睛又睁不开,在一片虚无里瞎着急。偶尔意识清醒时,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会不会这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她原来的生活,还是在海市赵平生的家里,柔软的床,真的回去了一定要做超大份的油焖大虾吃个够......

但隐约听到耳边有李思悦和楚小云的声音,浑身沉甸甸的,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她身上。

“灌了药进去还烧得厉害,你看,七点测是38.9度,现在都39.3度了!不行,我再去找卫军叔来看看。再烧就把人烧坏了!”

“我再去烧点水,小云你给她再擦擦身体看能不能降温。”

“睡了半天了,还昏昏沉沉的,晚饭也没吃,实在不行就送去公社卫生所吧。”

“外面下大雨呢,现在去公社怎么也得被淋湿,还烧着又淋雨......”

好像有个陌生人进来了,又走了。不知道谁给她喂白粥,接着又喂了一粒药,即使她意识模糊,也能感受到口腔里的苦药味,被灌了几口温水,那颗药好像被堵在了嗓子眼上,想呕又呕不出来。

她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十点了,外面还下着大雨,而她被挪到了李思悦的床上。她床尾的水桶还在滴答滴答地接水。

身体还有些热,浑身无力,喉咙干哑,上次生病这么严重还是她十九岁的时候。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思悦看到她要起身,惊喜道:“你醒啦!”跑过去碰她额头,又皱眉,“还没完全退烧。”

拿起桌上的体温计递给她,“你测个体温,我去给你拿吃的过来。正好今早煮了白粥。”

得知宋雨晴醒过来,楚小云和吴阿珠都过来看了,甜甜也想进来,但被拦住了,小孩子抵抗力弱,要是感冒发烧了不好治。

卫军叔也拎着急救箱过来看了一次,说可能还会反复发热,让同住的李思悦多盯着。大队长、第四小队的队长和阿月嫂也来看了一遍,叮嘱她好好休息。

大雨又下了两天,宋雨晴就又反复发烧了两天,最高的时候都到39.8度了。三十号这天下午终于停雨了,宋雨晴还是烧得迷迷糊糊的,卫军叔看了最新的体温检测的结果,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蚊子,赶忙吩咐李思悦给收拾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带上必备品,他起身出去找大队长。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烧下去人就要烧坏了。”

大队长看卫军叔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考虑了一会儿,就道:“去红旗公社的路现在肯定不好走,去光明公社的,也不知道今年木桥有没有出现问题......送去军区医院吧。我现在给开证明,你让张庆国开拖拉机过去,再找个女同志陪同。”

“诶,我这就去。”

大队长媳妇给他找墨水,叹气道:“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呢。”

“这段时间事情多,城里来的娃娃没吃过那么多苦。”大队长也没说宋雨晴娇气,毕竟今年来的四个知青,听两个小队长反应,人都是踏实勤恳的,干活也还不错。临时状况谁也说不好,但要是知青生病严重出现大问题了,他这个大队长可没好果子吃。

开好证明,大队长跟媳妇要了十块钱带身上应急,“我得跟过去看看。”

等大队长赶过去知青点,张庆国他们已经把人给拉上车斗里坐着了,楚小云跟着过去照顾,大队长刚要上车,妇女主任也跑过来跟着一起。

“怎么烧这么严重了?”

“吃药没效果,反复烧三天了。”

“早该送去卫生所。”妇女主任把宋雨晴身上的被子给压严实了,还挪到她身后去挡风。

大队长无奈道:“也就现在停雨了能开车出去,大暴雨的怎么开车出去?”

年年台风过境都有部队的人出来修整道路、修桥,也就是他们弘安生产队离部队基地近,开车过去的那段路往年没出现过大问题,所以大队长才会决定把人送去军医院。再一个,他怕去了公社卫生所还不好,最后还是得去军医院。情况严重,还是不瞎折腾了,一步到位最好。

才下过大暴雨,这边的路都是泥土路,这会儿一个个小水坑,路还滑,张庆国就不敢开快,像老牛拉车似的,慢吞吞地前行。

往常半小时就能到的部队基地,现在开半小时才走了一半路。宋雨晴因为发烧而浑身酸痛,眉头紧紧皱着。妇女主任看得着急,但路就这个情况,催不来。他们心里着急,偏偏还陷进了个泥坑里,打滑上不来。

好在部队的人出来修整道路,知道他们这有病人着急送医院去,有个军官带了一个班的兵过来,喊了几声“一二一”就把车子给挪上去了。

“感谢解放军同志!”

“为人民服务!”

车子在基地门口被拦下,检查了身份和证明书后,他们才能直接开到基地大门不远处的军医院。

“我来背。”妇女主任蹲下身来,直接把人给背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楚小云把被子给盖到宋雨晴身上,安慰她道:“我们到医院了。”

“哎,医生,我们这有同志发高烧,烧三天了,该去哪看?”

“体温多少度测过了吗?”

“来的时候测过了,39.3度。”

“高烧烧三天了?”被拦住的护士赶忙带人去急诊科,“你们安排个人去拿号。”

张庆国负责去拿号,大队长跟着宋雨晴他们。宋雨晴趴妇女主任身上都不吭声了,脸被烧得通红,大家悬着心加快脚步。

迎面一行人也同样脚步匆匆,走在最前面戴眼镜的高高瘦瘦的医生拿着病历本低头和旁边的人讨论情况,差一点就撞上了。

带路的护士赶忙道:“不好意思,赵医生。”

“没事。”头也不抬地继续加快脚步赶去病房。

宋雨晴沉沉垂下的眼眸动了动,她觉得她的脑子快烧坏了。

不然耳边怎么会出现赵平生的声音。

干净清冽,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的嗓音和他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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