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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雨被冷风吹得垂下头去,声音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我就指望着二少爷能照应我一程,将我带到沈府去!”

越到后面,她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却不忘稍稍一转头往程展房中瞄了一眼,那个新来的丫头也轻声问道:“你好大胆子!想攀附上二少爷这根高枝!”

程展的心都暖了几分:“总算有个人还掂记着本少爷!好!程展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馨雨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起自己来了?

好你个小浪蹄子!平时只知道往小弟那献殷勤,在自己面前却是推三阻四!程展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越发愤愤不平起来:“原来是打起了沈家女主人的身份了!哼!这桩婚事,别人都得了好处,凭什么叫我吃一辈子的亏!”

父亲和三娘收了近百贯的彩金,大哥和小弟不但有了新房间,还得了许多礼物,就连这馨雨浪蹄子也能跟着自己入赘沈家变为贵夫人,可凭什么我要付出一生的幸福啊!

可一生的幸福,连个新房间都换不来,肯定是三娘在老爹灌了什么黄汤!

这桩该死的亲事啊……

对于这门亲事的来由,程展知之甚略。

根据老爹的说法,在三十多年前,他和沈家已经是莫逆之交了,那时候大娘刚生了大哥,自己的那位未婚妻沈知慧也刚满一岁,沈家人丁不旺,当即就同老爹商量着要让大哥入赘。

老爹不愿自己的长子入赘沈府,当场许愿将自己的次子入赘沈家,说大娘明后年应当就能生个宝贵儿子,还藉机大谈什么女大三抱金砖!

可人算不如天算,大娘第二年就已经撒手西去了,等到老爹娶了亲娘,程展才在二十多年后才哌哌落地,沈家小姐也出家做了尼姑,这指腹为婚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自打沈大公子一命归西之后,竟陵沈家竟然绝嫡了!仅存的一点血脉就是这位沈知慧沈二小姐,为了延续沈家的血脉,自己这位四十岁的未婚妻正式还俗,还重新提起了三十年前的这桩亲事!

“千秋大义!”整个竟陵郡都赞不绝口:“沈书佐誓守旧约,深明大义!”

可他不想为千秋大义而牺牲,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那又抱什么?程展实在想不出来!

逃婚!一定要逃婚!咱要去当个大将军!

夜深了,原本一片雪白的院墙很快分辨不出黑白,喧譁的人声早已散去,这几天老爷给的工钱固然不少,可当僕人得的银钱再怎么多,也禁不起一顿花天酒地,再说家里的老婆孩子也还指料着这钱过活。

程展以老爹的名义写好了那封书信,又往包里塞了几两碎银和两件换洗衣物,正想出门,就听到一阵轻碎的脚步,心中没来由一阵惊慌,就把布包往床下一塞,然后转身在书架上刚取了本春秋左氏传,敲门声已经响了,他当即慌慌张张起来:“谁啊!”

外面传来馨雨那小妮子的声音:“二少爷,是奴婢馨雨!”

程展不由越发惊慌起来,这小妮子比自己大了两岁,心眼也特多,三个少爷之间看起来是一碗水端平,可没事总喜欢往小弟房里跑。

老爹的三个儿子中大哥是嫡长子,可现在早已经成家立业,房中自有河东狮,自己既是庶出,又非长子,亲娘也已经过世了,在这个家整天要受三娘的气。

只有三弟最受三娘的宠爱,这小浪蹄子自然是整天围着他转,就指望能从婢子变成程家少夫人。

当然,她比三弟大了整整三岁,可是在老爹的眼里,三十岁都不是问题,三岁难道还是问题?

可她现下又把目光转向了程展,这可是竟陵沈家的少主人啊!

他家中只有一位大了整整三十岁的正妻,身边自然得有个贴心的人儿不成,等到沈知慧辞世,这沈家少夫人的位置跳不出她的手心啊!

所以程展在心里以最坏的动机来揣摩馨雨:“想作沈家少夫人?哼哼!我程展可不会为这所谓的千秋大义牺牲自己啊!别作梦了!”

门外的纤影见程展好半天没响声,当即用玉指在门上连敲了几声:“少爷!您开开门!”

馨雨的眼神总是有些黯淡,她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有很多七彩的梦想,有仰慕的大英雄,但为了自己的家人,她似乎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小男人了。

程展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婢女并不普通,她是天水郡庄家的女儿。

天水庄家,是程展这些小人物根本无法仰视的名门世家,即便是在举族南迁之后,仍是南朝最最尊贵的存在,他们始终是南朝门阀的领袖,家中出了无数的名臣良将。

庄家的女儿是最骄傲的,那是何等的高贵存在啊!等闲人根本娶不到庄家的女子。

南朝的镇东大将军都督扬州六郡诸军事雨震出身于寒门,朝廷把出身名门的罪人之妻庄氏赐他为妻,庄氏比雨震足足大了五岁,又替前夫生过了两个儿子,可雨震却以为是莫大的尊荣,感到荣幸无比,立刻就将自己的原配夫人赶了出去,别人也非常羡慕他的好运气。

很多时候,庄家的女儿宁可孤老一生,她们比皇家的女儿还要尊贵,南朝吴朝初年,开国大将徐辰向吴太祖求一庄家女子为妻,吴太祖替他盘算了半天之后才说:“庄家的女儿估计是很难求到了,我替你安排个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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