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一女弟子的带领下匆匆赶到竹林,远远的便看见一白衣少年与一黄衣少女斗的正酣。黄衣少女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只见白衣少年边说边退,手中折扇犹如一把灵动的剑,上下翻飞。片刻功夫,扇端便已走遍了东西南北,每一式都恰好落在黄衣少女剑刃击砍之处,将黄衣少女的剑身轻轻弹开。
“师父,正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跟师妹动起手来,已经打过多时了。”那个引路的女弟子道。
这黄衣少女正是良姬和半生的徒弟,也是西渡城花无雨和归棠的独生女儿——花季,而白衣少年则是荆济。因为花无雨师从儒家前辈季翱,花季自小便随父亲出入儒家,良姬发现花季天资聪颖,资质过人,便与半生商量欲收花季为徒。面对心仪的传人,良姬为博小姑娘欢心和让花季留在儒家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良姬挥手示意众人止步,转头看向无面和半生,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原来三人已然看出花季出剑看似迅捷凌厉,却非杀招,可能是想借荆济之手练习剑法,既然已明其意,便索性立在远处默默的观战。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荆济远远瞥见良姬一行人朝着竹林赶来,内心不免有些兴奋。然而,下一秒便发现一众人等只是远远的站着,并没有上前制止二人的意思,原本激动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
从最初的试探性出手到现在的全力施为,荆济已然明白黄衣少女并没有以命相搏之意,应该只是单纯的拿自己当陪练了!
当看到良姬等人到来之时,荆济便知道黄衣少女必是九德贤庄之人;当看到众人既不制止,也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荆济更加确定自己其实就只是个陪练!
“谁让自己哪里不闯,偏偏闯到人家练功的地方,还被人发现了呢,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当好陪练吧。”荆济心道。
无面眯缝着眼道“二位下的功夫不浅啊,花季可是深得两位的真传!”
良姬看了看无面,道“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永不收徒哦,怎么,这就开始羡慕起别人的徒弟了?”
无面一听,一时哑然,心道“自己确实说过不收徒弟,可是当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之时,心里如果说没有一点想法,那是鬼都不信!”
荆济自知理亏,又确定眼前的姑娘定是九德贤庄之人,是以,任凭花季如何变换招式都只是以擎苍扇一味防守。花季亦知眼前少年武功不俗,从始至终都是一味防守未曾进攻,如果全力出手的话自己不一定是其对手。
忽听良姬喊道“季儿住手,荆少侠是师父的客人,不可伤了和气。”
花季听到师父喊话,剑尖点地身形翻转,借势轻踩背后竹身飞身向良姬而去。荆济见状亦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闪身来到众人面前。
荆济躬身一礼道“晚辈不知姑娘是前辈高徒,打扰姑娘清修,还请见谅。”
良姬笑道“荆少侠武功出众,小徒多有失礼。”
花季道“师伯,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来的九德贤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无面道“师伯随心所欲,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想起师侄便来看看。多日不见,师侄的武功又有精进,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半生道“我观荆少侠的身法招式颇似擎苍剑法,少侠又姓荆,难道是擎苍剑客荆前辈的后人?”
荆济道“确如前辈所言,擎苍剑客乃荆济祖父。”
半生点了点头,道“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荆少侠不但武功出众,更有荆前辈之风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良姬道“三日后便是‘齐鲁学记’举办之期,庄内近日来会比较忙碌。诸位的饮食起居便交由花季照顾,诸位自可安心在庄内住下,有什么需要知会花季即可。”
九德贤庄,中庭正堂。
堂上端坐一人,剑眉凤目,齿皓朱纯,鬓若刀裁,目似寒星;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镶金惨绿锦罗衣,腰扎墨色金丝蛛纹带;腹有经纶气自华,心系天下念众生;是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是儒家现任掌门匡悟。
匡悟自幼心性沉稳,悟性过人,被儒家众多长辈一致看好,断言将是儒家未来的希望,更是年轻一辈儒家弟子仰慕的偶像。匡悟对儒家的未来有着强烈的使命感,一直致力于将儒家学说发扬光大。在接任儒家掌门之后更是以卓绝的见识,胸怀天下的气魄,坚守“博学于文,约之以礼。”的理念。
始皇帝颁行“焚书令”之际,儒家选送年轻儒生携名剑湛卢随船远赴海外以避祸乱。湛卢因其“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之质,成为儒家历代掌门的佩剑。
半生、良姬进的大厅道“拜见掌门师兄及诸位师兄。”
匡悟道“商於城威权渐失,大陆割据之势骤起,大陆似有礼崩乐坏之势,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江湖上亦是暗流涌动,不论江湖道义,不守江湖规矩者比比皆是。近些年,心歪志短,觊觎儒家典籍者亦不胜其数。而今‘齐鲁学记’之期将至,儒家素无拒客之理,只能辛苦诸位师弟多多照应。”
左边昔初道“掌门师兄,眼下参加‘齐鲁学记’的人是逐年增多,但是参与者的水平却是参差不齐,也不乏有些浑水摸鱼之徒。长此下去,与儒家兴盛学说的初衷渐有背离之势,难免会遭人非议。”
匡悟道“天下之势,唯心唯德,当此之时,你我皆应坚守本心,弘扬儒家学说,以慰先贤之教诲。”
昔初道“师兄教训的是,昔初谨记。”
匡悟道“三师弟,过往皆由师弟接待安置,今年仍以师弟为主,我等从旁协助。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参加学记者鱼龙混杂,师弟需多加留意。”
彦雨道“彦雨谨遵掌门师兄吩咐。”
匡悟向丰杜道“师弟自西渡城带回两个孩子,不知从何而来?”
丰杜道“这两个孩子是海阎王自大海的另一边所救,带到了新秦大陆。丰杜此行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人鱼族,人鱼族公主也证实大海的西岸确有类似人类的种族生活。”
匡悟道“原来如此,不知师弟有何打算?”
丰杜道“丰杜游历大陆之时曾在大陆极南之地的雪原城见过此族之人。他们大多身材修长,动作飘逸,耳朵宽大且有尖角,面部轮廓分明,目光敏锐警惕性高。男人四肢发达,身体强壮但不粗犷,女人则腰肢纤细,美艳动人。因其族人擅长医药及占卜之术,南方人皆称其为‘巫族’,与人鱼族公主所说的嗜杀,残暴的特征完全不同。是以,丰杜便想将他们留在九德山庄加以教化,以待后用。”
匡悟道“大陆形势变幻莫测,各种势力纷纷涌现,‘巫族’的出现是好是坏尚不得而知,既是同族,先行了解并无不妥。”
丰杜道“丰杜此行见到了‘五精’之一的水精。丰杜初见并未认出,直到在人鱼族族地见其归位,引得天地共鸣方才识得其是‘五精’之一的水精——海洋之心。”
在座几人闻听丰杜提及“五精”脸色皆是微微一变,无不是有些深感意外。
据传,当年祁真远赴海外为始皇帝寻求升仙之道,遭遇海风暴将随行船只尽皆带到新秦大陆,莫名壁于骊山谷涧,惊起“五色精华”离涧飞散。五精者水之精华——海洋之心,火之精华——赤炎火晶,土之精华——大地之心,金之精华——百煅晶石和木之精华——原木之稷。
祁真见此异象后又暗自探查,是以才有‘金、木、水、火、土’五色精华之说。传说“五色精华”乃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分则各布一方福祉,合则度化升仙,长生不死。祁真为保“五色精华”安全,更是指派了五位德才兼备之人暗中守护。
匡悟道“诸位师弟亦是知道儒家世居九德贤庄的真正原因,当此之时切不可大意,水之精华既已现世,那么归家应该就是水之精华的守护者了。世人知道“五色精华”者少之又少,诸位师弟切不可对外提及,以免招引过多不必要的麻烦。”
半生道“不知诸位师兄可有察觉,近年来来访九德贤庄之人比以往多了很多。而且来人也不是单纯的学术探讨,颇有试探之意。”
昔初道“师弟所言正是我所担心之处,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得不防奸邪小人作祟。”
匡悟道“藏书楼的外围仍由半生师弟和良姬师妹主持,楼内我自会向长老交待。如今大陆形势难测,我与诸位师弟皆当‘修持己身,妄言天下。”
一行人自竹山下来,半生、良姬便径直向九德贤庄中院赶去。见半生、良姬离去,无面便道“花季师侄,这个小娃娃想要了解大陆的历史,不知哪里有史料可供参阅啊?”
花季道“师伯,藏书楼是肯定进不了的,北院的‘小书阁’倒是可以,花季可以带师伯和墨大哥过去。”
无面边说边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老人家陪小娃娃过去即可。”
花季道“如果慢待了师伯可不准跟师父告状哦!”
无面道“还有这个小娃娃要麻烦师侄照顾一二,千万可别丢了!”
“师伯放心,必不会丢了去!”花季道。
花季的性格颇似其母亲归棠,沉稳大气,柔中带刚。方才听说无面几人从西渡城来,立时便向荆济打听起了归家的情况。
二人择一凉亭,花季端上茶水,荆济便将西渡城发生的事情向花季细述了一遍。花季听罢不禁眼眶湿润,轻声怨怼道“舅父、父亲、母亲居然都布告诉花季归家有难,花季虽势单力薄,也应与归家共度难关才对。幸亏有这么多江湖侠士相助,归家才能渡此劫难,否者,花季岂非终身有悔。”
荆济宽慰道“花小姐无需自责,想是诸位前辈害怕小姐担心才未告知。”
花季缓缓的道“只是苦了子西表哥,十多年来一直忍受病痛折磨,如今更是有家不能回,舅父、舅母定然是万分不舍得。”
荆济道“荆济以为对归少爷来说可能是最好的安排,既能与人鱼小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长相厮守,又能保存性命。听牧启、丰杜两位前辈和人鱼族公主之意,归少爷未来或能康复也未可知。”
花季默然道“也许吧,至少子西表哥还好好的活着,舅父、舅母思念之余尚能探视。归家世代守护西渡城,行善积德,凡事皆以百姓为先,也总算换来了上天的眷顾。”
无面引着墨义出了东院绕过中院直向北院而去。无面可以说是九德贤庄的常客,与儒家诸位当家和九德贤庄自然都是相当熟悉。
墨义道“前辈为何突然向花季姑娘说起参阅史料?”
无面一愣,歪着脖子瞅了墨义一圈,道“小娃娃当真不明白?还是说揣着明白装糊涂,拿我老人家寻开心?”
看着墨义一副茫然的样子,无面“嘿嘿”一笑便继续向前走去。墨义自幼随父生活在骊山,每日除去练功习武,便是熟读经史子集、兵法策略、医典医书,偶尔也会随父亲上山狩猎拿到镇上贩卖。疏于人情世故,对男女之间的微妙心事更是一窍不通,是以对于无面的做法颇感疑惑。
看着一脸疑惑,满是不解的墨义,无面索性找块石条坐了下来,向墨义讲起了伦理道德,悲喜情爱。墨义腹有诗书,本就聪颖过人,无面稍稍一点,便即豁然开朗。墨义虽有查看史料的打算,但是并不急在一时,索性就坐到一旁静听无面的处世之道。
须知“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传道授业解惑,良师犹甚。”良师可以为王公贵胄,绫罗绸缎,也可以是市井庶民,布衣青衫,甚至山野村夫,牛衣蓝缕。良师毋分耄耋老者、黄口小儿,亦无巾帼须眉之辩。
匡悟见诸位师弟已然退去便出了正厅向后院走去,不一时便来到一阁楼前。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之上用小篆刻着“藏书楼”三个字。藏书楼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抬眼处楼高七层,朱楼翠阁,飞檐反宇,层层不同;近处一望,皆红漆粉墙,下铺虎皮石,随势砌去,不落富丽俗套。
九德贤庄依竹山而建,取天圆地方的“方”字布局,统分四院拱卫中庭。每一处都有着明确的功用和儒家当家之人坐守。
西院主要是儒家习武之人的练功地,有儒家二当家昔初照管;南院主要是以研习医术、医药,传承医道为主,有儒家四当家丰杜主持;北院则是文字教育,伦理教化,文学传承的集中地,也是齐鲁学记以及儒家各种学术活动的所在地,有儒家三当家彦雨坐镇;东院则是琴棋书画、鼓乐笙箫、花鸟虫鱼以及各类奇特爱好的收容处,东院的学生多数行为怪异,不按常理,有儒家半生、良姬看顾。
藏书楼居九德贤庄正中,向来只许儒家前辈、历代掌门及掌门允准之人才能进入。藏书楼乃是儒家典籍、大陆史料、儒家前辈收集珍品的存放处,楼内更有儒家前辈高人镇守。儒家每一代新掌门接任之时,前辈师叔便可自由进出藏书楼,以便静心著说,记录心得。
藏书楼共有七层,一层乃地气汇聚之处,承养天地之气;二层为儒家入门典籍和江湖入门武学;三层为医道、机关术、秘术的典籍和孤本;四层为儒家历代先辈珍藏的奇兵利器和古玩珍品;五层为儒家及大陆各派宝典秘籍及珍贵史料;六层为儒家历代守楼人的栖身之处;若想登高远眺,可登七楼观之。
匡悟开门进入藏书楼,只见一楼四围只有龙柱矗立,正中土山叠起,其土赤红仿若鲜血,四围藓草铺地,郁郁葱葱。
匡悟走上六楼向门一揖道“师叔安好,匡悟特来拜见师叔。”
“自行进来,无需拘谨。”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匡悟推门而入,只见一老者银须白发,流泻于肩,一袭素衣随风轻漾。虽年过花甲气质却凌然出尘,完全不似俗世蠢物。
匡悟再拜道“‘齐鲁学记’之期日近,而今江湖动荡,社会离乱,‘五色精华’的水之精华已于日前现世。匡悟恐心怀不轨之人觊觎土之精华,特来告知师叔。”
老者道“大陆上知道‘五色精华’的人并不多,知道用途的更是寥寥无几,老夫自当小心守护。五色精华的守护者当守望相助,若有需要儒家当出手相助。”
匡悟道“匡悟谨遵师叔教诲,先行告退。”
初夏的响午,风不吹,鸟不叫,藏书楼四围的绿叶红花慵懒无力,只有树枝间不计其数的蝉在嘈杂地高鸣。
墨义仍在安心静听无面对于伦理道德,悲喜情爱的理解,竟忘记了已是午饭时间,显然是有些入了迷。猛然间听无面道“小娃娃,我老人家唠叨多时,口渴异常。”
墨义尴尬笑道“前辈勿怪,晚辈听的入神竟忘记了时间。我陪前辈先去看过赤大哥,然后再去用餐,前辈意下如何?”
无面轻叹一声道“我老人家跟着小娃娃你,早晚有一天不是饿死就是累死!”
二人来到赤刃房间,无面把住茶壶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不一会水壶里的水便被喝了个精光,看来是真的渴到了!墨义检查了赤刃的伤势,只要不作剧烈运动便无大碍,静养两日便能痊愈。养好伤刚好赶上儒家“齐鲁学记”的日子,可以一睹学记盛况,亦可见识一下大陆文人才子、达官贵人的风采。
赤刃自是知道儒家的“齐鲁学记”,而且下山之前师父亦有交待“学儒,济道,仁墨,三学常必学之,断不可忘。”学习之道在己在人,领悟之得在心在身,是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