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盛曜让陆渝靠在自己的胸膛,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安慰与歉意。“我来晚了。”而另一边,回过神的陆山平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闸机警示灯变红,发出“滴”的一声警报声响。一路退到等候线外,那声音才停了下来。陆山平看着轮椅上的人,嘴唇直抖。“老师……”吴老哼了一声。“我可当不起你陆山平的老师。”“老师,山平他不是那个意思。”明显比丈夫知情更多的伍玲赶紧解释。她看了儿子一眼,又看向吴老。“老师,这些年我们都找不到您,您……究竟去了哪里?”吴老冷笑一声。“一个没人在乎的老头子,不劳二位费心。”伍玲被堵了回去,而陆山平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江月。”吴老听到那声音,眉头就是一簇。他闭上眼睛。“小盛啊。”盛曜立刻应了一声。“送我回去罢。”吴老向后坐了一些,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不想看见的人。”而此时,平静了不少的陆渝终于再次地抬起了头。他看向轮椅上那在此刻显得苍老而佝偻的背影。“……吴老?”吴老睁开眼时,他脸上的冷意渐渐消退。嘴角再度泛起笑容,他朝陆渝招了招手。“来,小陆,你来帮老头子推一下轮椅。”陆渝和盛曜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好。”陆渝应了一声,上前走到吴老身后,抓住了轮椅的扶手。从闸机穿行而过时,他余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二人。而此时伍玲和陆山平都好似被束缚了的鸡崽儿陆渝并没有夸张,他看着现在父母的模样,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远远地跟在身后。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上前。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陆渝看清了来人。是他刚刚进门时等在一旁的那个老先生!老先生又开了口,虽然年纪大了,但此刻他义无反顾地蹲在了轮椅边。吴老一摆手,对陆渝道:“不用停。”“江月!”那老先生声音激动地道。陆渝看盛曜,后者微微摇头。正当陆渝犹豫着要不要稍微放慢脚步时,就见那老先生微微垂下首,语调落寞地开口。“院子里的黄花风铃木都开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吗?”这一刻,吴老终于转头,看了过去。盛曜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按了一下,陆渝心领神会地停了下来。“怎么?”吴老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还有几分疲倦,但更多的,是嘲弄。他缓缓转过头,终于在那老先生期待的目光下,施舍过去一个眼神。“萧先生不用去为自己的事业、未来、家族去奋斗了?”那姓萧的老先生刚要开口,又被吴老陡然拔高的分贝厉声打断。“不再爱惜自己的面子,不再顾及他人的目光,终于肯来看我这把行将就木的老骨头了?!”吴老激动地拍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不自觉地咳嗽起来。“吴老!”盛曜赶紧上前,轻轻给吴老拍背顺气。陆渝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低头在轮椅背后的置物袋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只保温杯,给吴老倒了杯温水。吴老伸手接过,喝了几口温水,终于喘顺了气。“好孩子。”伍玲和陆山平已经围了上来,但在吴老方才的怒火之后,现在的他们什么也不敢做,只站在一旁。而相比起身边的丈夫,伍玲明显更加震惊,目光不时地往那明显比他们更急切的萧老先生看去。当年的吴老可谓是主持界金字塔顶尖的那颗明珠,海内海外,政坛商界,各种场合都是扛把子的那种。而伍玲和陆山平,是吴老的学生。那时候的“学生”二字,可不像现在只是单纯上个课那么简单,而是正儿八经地拜入师门,同吃同住的那种。而主持、媒体这类的行业,不仅需要师父领进门,更要因材施教,一点一滴手把手才能调教出来的。说一句“师恩浩荡,终身为父”也不为过。而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吴老毫无征兆地“退隐”了。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任何一个电视频道上看到过吴老的身影。也没有人知道原因。只有伍玲隐约听探到一点风声。是因为一个姓萧的男子。他和师父也就是吴老有过些不为外人所知晓的事情。这点风声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但并不是来自吴老。很多年来,都没有人知道吴老究竟去了哪里。包括他的徒子徒孙们。正在这时,陆山平颤抖的声音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师父,您的腿……”伍玲下意识地看去,发现吴老空荡荡晃悠的裤管的那一刻,瞳孔骤然缩了起来。视线本能地往旁边移动,她看见那位姓萧的老先生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心疼、自责与悔恨。陆渝推着吴老,和盛曜一起出了写字楼的大门。司机已经把车从停车场开到了门口。两人扶着吴老上了车。而其余几个想要帮忙的人,都在吴老的注视下,默默将脚步定在了原地。盛曜折起轮椅放进车的后备箱,陆渝下意识地想要跟去帮忙。而一只布满岁月纹路的清瘦手掌,轻轻抓住了胳膊。“小陆。”“吴老您说。”陆渝赶紧道。吴老笑了笑,目光里是浓浓的慈祥。明显的,他对陆渝有一种隔代亲的喜欢。“你是个好孩子。”他摸了摸陆渝的脑袋,朝车后方看了一眼,“当然,小盛也是。”故意拔高了声调,像是说给不远处的其他几个人听。“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用在乎别的。”“真到了好事将近的那一天,只要我还没被气死。”吴老目光锐利如炬,往陆渝身后扫视了一眼,“长辈的位子没人坐,那就老头子来坐!”盛曜关好了后备箱,走到陆渝身边。“吴老,您消消气。”吴老现在的情绪,比起方才在大堂里时冷静了不少。他嗯了一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