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惨剧已过去五年,但罗迪斯每次回忆起北境的惨状。
都会陷入窒息的苦楚。
北部,是他的领地。
魔兽也是他一直抗争,永不松懈的劲敌。
所以,当他看到魔法水晶中的惨状,罗迪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为何平日毫不懈怠的家臣,会在那时松懈懒散。
直到他亲自奔赴战场,将幸存的人救回后,罗迪斯才知道。
原来,他在皇城与艾琳订婚的事,传回了北部。
他的子民敬爱他。
他的子民非常高兴,未来的公爵夫人是帝国的月亮。
大家不仅彻夜狂欢。
还提议,要为喜爱玫瑰的公爵夫人,在寒冷的北境,建造一座布满玫瑰的温室。
大家想给他一个惊喜。
就瞒着他,调动了防御部署,去建造新房与温室。
明明是魔兽静默的春季,却发生了异动。
明明平时魔兽只是零星的试探,却在那次变成了大规模进攻。
温室的玻璃碎了满地,未艳的玫瑰被鲜血染红。
一场订婚。
他没了亲友,没了子民,没了家园。
只剩满目疮痍的城池,和腐烂成堆的尸体。
所以,罗迪斯杀红了眼。
这一杀,就是两年。
想艾琳吗?
罗迪斯当然是想的。
无数个被仇恨包裹,难捱噬痛的夜晚。
他都是将艾琳送的储物项链,贴在心口才能勉强睡着。
他比任何人都想艾琳。
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抗拒艾琳来找他。
因为他怕艾琳知道真相。
他怕她自责,怕她难过。
北境万千性命的沉重枷锁,就让他一个人来背好了。
他的妻,他此生的挚爱。
他只希望她能像婚礼时那样。
笑得明媚,幸福灿烂!
可现在……
他的妻,不要他了。
他该,怎么办……
噬心的苦楚,从罗迪斯心房散开。
卡洛伊心尖一震,倏然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身为魔法师的他,可以敏锐的感受到周身元素的异变。
这种由亡灵促成的噬痛,太过撕心裂肺,卡洛伊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它像有生命一般,汇聚成一根根粗壮的链条,将罗迪斯紧紧缠绕。
它们想拖他下地狱。
它们想让罗迪斯的灵魂,生生世世活在悔恨里。
“你……怎么了?”
卡洛伊情不自禁的问,声音中竟带着一丝担忧。
“没事。”
罗迪斯没有抬头,整张脸都垂在阴影里,
“我只是……我只是想保护她。我真的,从没想过丢下她。”
眉峰拧紧,卡洛伊抿唇不语。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面对罗迪斯周身如此浓稠的苦痛,卡洛伊被震撼的无话可说。
半晌后,他开口打破寂静。
“我是四年前被主人带回国师府的,她那时刚满十六岁。
“我没见过主人软萌娇嫩的样子,因为我见到她时。
“她表现出来的状态,已经和你描述的完全不一样了。”
从悲恸中回过神来,罗迪斯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
“……是我的错。”
这若放在之前,卡洛伊定会大声斥责。
可不就是罗迪斯的错吗!
就是他没有守护好主人,主人才会被黑暗之力影响。
可现在。
湛蓝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着罗迪斯,面无表情继续:
“我到国师府后半年,我就发现主人的魔核,已经被黑暗之力完全吞噬了。
“她每大半年都要吸一次血。
“从最开始能控制,到后来不能控制。
“从不杀人,到杀一个人,两个人,现在是三个。
“众人都说主人杀人不眨眼,其实不是,主人杀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
“她但凡有能力抵制住黑暗之力的吞噬,她都不会杀人。”
卡洛伊在说这句话时,蓝眸里带着生生的疼惜。
“我还记得主人第一次将人吸干后,她非常自责。
“她把自己在房间里,七天七夜都没出来。
“我担心极了,冒着僭越之大不韪闯进她房间时。
“我发现……她快死了。”
如惊雷炸耳,罗迪斯霍然抬首,“什么?!”
“是,你没听错。”
卡洛伊看着罗迪斯,唇角抽搐,明显也是在压抑着盛怒。
“我当时进去时,主人割腕躺在浴缸里,被血水泡着。
“若不是她体内的魔核太过强大,维持着最后一丝生机,她早就死了。”
蓝眸里充满疯狂的恨意,卡洛伊勾起一个极为阴森的笑,
“呵,呵呵……然后我就疯了。
“我忍着,等主人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我就带她去了地下黑市。
“我当着她的面,把黑市里的人全杀了。”
裂开渗血的唇瓣,卡洛伊笑得如绽放的罂粟。
“我告诉她,不必有心理负担,放心吸。
“若她不吸,这些人也会被我弄死。
“若她再伤害自己,不止黑市贩卖的人口,这世上,会有更多人,死在我手里!”
夜雾袭来,阴风阵阵。
卡洛伊眼底的邪佞没有任何温度。
夜风吹动他浅蓝色的长发,他站在阴暗里,整个人散发着病态的美。
“霍兰德公爵大人,你为人向阳,心如皓月,从不乱杀无辜。
“但我不是你,我根本不在乎这些蝼蚁。
“我心中的太阳,是主人,心中的皓月,也是主人。
“主人若有什么闪失,我会让全世界陪葬。”
如雄狮伫立黑夜之中。
罗迪斯赤眸深沉,英俊的五官自带冷冽气场。
他望着表情几近病态的卡洛伊,瞳心翻涌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片刻后,薄唇轻启,男人淡淡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碰她的?”
“一年前。”卡洛伊回答,
“明明每半年病发一次,可那次却莫名提前了。
“我本不在主人身边,可主人魔核爆裂,震碎了禁制,我就感应到了。
“我回去的时候,她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比你看到的那次严重多了。”
罗迪斯闻言一怔,“你知道我上次在?”
卡洛伊斜眼看他,眸色轻蔑,
“哼,国师府进了老鼠,我怎么会不知道。
“更何况那是主人的房间,若换做旁人,早被我弄死了。”
懒得听卡洛伊表白秀忠诚,罗迪斯轻嗤一声,又问:
“她为什么没吸你的血?”
一问到这,卡洛伊豁然笑开。
他抬高下巴,挑了挑眉,神情十分得意,
“因为主人舍不得我死啊。”
“………”
双拳猛地攥紧,罗迪斯强压下心中怒火:
“看在你救了艾琳的份上,我饶你一命。”
深邃的蓝眸饱含化不开的甜腻。
“饶我?嘿嘿,没必要。”
卡洛伊摆摆手,咧嘴笑得放肆开怀。
“那三天,我过的非常愉悦。”
爆戾恐怖的威压大开,罗迪斯双目充血。
如雄狮咆哮,撼人心魄。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