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就更糟糕了。
“他们”的实体在另一个星球上,只是暂时用信号的形态学习地球的语言与生活方式,混入人类,为以后入侵地球做准备呢?
但是,他们不可能不存在。
不存在的事物,是无法改变存在的事实;“他们”一定有一种存在形式,无论以什么形式在什么地方。
“至少也要以信号的形式存在。”严笑信誓旦旦,“就算‘他们’是从另一个星球远程遥控,至少也要留信号在这边。”
甄巧懂,但她毕竟是个实操家,道理于她没用。
“‘他们’留下的IP都是虚拟的,我们去哪里探测呢?”
严笑提议:“我们要主动联系‘他们’。”
“你疯了?”甄巧像被雷劈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严笑为什么这么提议,因为信息传输是一定会引起波动的,但是她仍觉得这个提议蠢到爆炸。
你知不知道,莫向晚就是这么死的,我们就他救了十几年——但这句话她无法说出口。
“当然不可能直接问你们是谁这种蠢问题了,‘黑暗森林’法则很有教育意义,我们可不能暴露。”
是的,一个文明永远也不可能推测出另一个文明是善意还是恶意,所以为了自身安全,谁都不能暴露。
“那我们联系‘他们’干什么?我们能干什么?”甄巧觉得,联系这件事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不值得冒风险去做。
严笑冷笑一声:“不联系,我们就完全没机会了;联系,我们可能没机会,但也可能有机会。”
根据语言学家的研究,一个中国人在说英语时,母语区域,也就是中文区域也会同步发出脑电波。无论在说什么语言,最本质的母语都会以另一种波的形式存在,无意识见发出隐蔽信号。
那么以此类推,可以作出一个假设:“他们”在生成地球的语言的同时,它们本身的意识也会短暂发出,以某种波的形式,可被短暂探测到。
“如果‘他们’察觉到了我们的目的,要灭口怎么办?”甄巧又想到了过往无数次绝望,心不住颤抖。
“我们就不能不留痕迹吗?咱们两个智商加起来怎么也有三百了吧?”严笑眯起眼睛,那神情在说,你就是个懦夫。
“我们可生成不了标准文本,他们却能。”甄巧说。
我们还不能用算法杀人,他们却能。
那依旧是她想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
严笑撇撇嘴:“甄同志,你的冒险精神呢?”
甄巧没有回答。她不想说她来自未来,可看着严笑越来越狂热的眼神,她竟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们能观察到‘他们’的存在,尽管‘他们’如此隐蔽;我还能做出这个仪器。”严笑认真而严肃,“你就这么怀疑自己?”
“但是……”
“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甄巧的手指在探测仪底部的“Y&Z”上摩挲。她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对危险的深渊,她们却依旧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现在去问莫向晚,也会得到同样的答复,她知道的。
甄巧的眉头舒展开来。
“好。我问什么?”
“随便问什么,只要能得到回复。以粉丝的身份私信或者……”
“或者?”
严笑摇摇头,表示没想到更好的方法。
于是她们尝试以粉丝的身份,向柒月酒和弹棉花的猫发私信。
收不到回复也是理所当然。
为避免暴露,“他们”肯定会最大限度减少和人类的沟通。
甄巧想起了前几个时间线上,莫向晚取得联系的方式。他是给出版社发的消息。
当不得不沟通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说话的。
有谁和“他们”说过话呢?
甄巧想到了以前和妈妈聊天时,无意中得到的消息。据说最近审核变严了,所有作者开新书都要和编辑报备。
然后她们通过严笑的关系,带着探测器到晋江编辑部收取信号。
她们不知道,作为接受消息的地方,能不能探测到“他们”的异常信号。
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功了呢。
她们在编辑部蹲守。
如往常千千万万次做研究那样,实验过程是漫长的。她们像两个乞丐一样蹲在办公区角落,旁边的探测仪静静闪着戏谑的红点。
与此同时,作为大四学生的甄巧,还得抱着笔记本电脑做毕业设计,写毕业论文。
严笑刚上博士一年级,她也有不少课程论文要写,常常手里一杯咖啡两头跑。
其实仔细想想,她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得不到结果,而就算得到了结果,可能于以后的人生也没有任何帮助。
对于科研人来说,新发现远不入几篇论文来得实在;而她们就算发现了什么,也当然不可能把这些数据写成论文。
“我们在干什么?”有时候,她们会问。
甄巧也会恍惚一瞬。
有那么一些时刻,她会想,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他们”爱混在人群里就混人群里。
不过,很多事情都是。
很多猜想这辈子也无法得到证实,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做无用功。
严笑的笔尖在运算纸上沙沙作响。一串串复杂的公式让人眼花缭乱,据说那是名为超轻标量暗物质模型的东西。
甄巧一直很佩服选择理论物理的人,她实在不理解理论的乐趣。不过她想,或许搞理论的人也不明白动手实操的乐趣。
严笑停住了笔。或许是算完了,或许是卡壳了,她暂时停下了手里的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