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乌合之众

“啊!”张旺才浑身一颤,差点瘫倒在地,看着范义伟:“这——这么快就要杀我们?”李大发也吓得浑身发抖,一只手紧紧拉住他的衣服。

“我说要杀你们了吗?”范义伟说,“我说的是吃饱了好上路,上回富源里的路,你们的马车和货物还在那里呢,回那里带上你们的东西滚远点,不要再在我们富源里出现。”

“什么?真放我们走?”张旺才的心从深井了阴冷里一下跳到了暖热的阳光下,可是他不敢相信,大宁人太狡诈,不像天长人那般直爽,不能轻信。

“这能假吗?”范义伟摸着自己脸上的红手印,愤懑地说,“放你们回去,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我不敢不执行,否则,下一次就不是打我的脸,而是要我的脑袋了,你们快吃吧,吃了好上路。”

张旺才的心里由刚才的不相信变成了半信半疑,他没有拿筷子,而是歪着头看着范义伟说:“我怎么听,你这‘好上路’三个字都是要送我们上西天,不会是在半路上再动手吧?”

范义伟:“真要杀你们,在这牢里不方便吗,杀了往外一扔,就说病死的,何苦要在半路上杀,那还不让人看见,古大人有那么傻吗?”

张旺才笑着摇摇头:“古大人是不傻,一点儿都不傻,可你们就不怕我们是真正的密探?坏了你们大宁的事?”

“哼!”范义伟哼着再次摸了摸脸上的红手印,“大宁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宁,大定州也不是我范某人的。”

“天长兵真要打进来了,先到定城杀他古大人,还是先到富源里杀我这小小的里正?我只要我的民团保住我的富源里就是了。”

“我好心好意提醒他,他不相信,还打我,拿人不当人,信不信由你们,你们爱吃不吃,爱走不走。”

范义伟生气起身走出监舍,门也不锁就朝外走去,跟他来的壮汉也跟着出去了。

“哥,吃不吃?”李大发吞着口水指着木板上的菜。

“哈哈,吃!吃了好上路。”张旺才大笑着一把抓起筷子。

两人风卷残云般把木板上的菜一扫而光,把一壶酒也喝了个精光。然后,张旺才摸着肚皮站起身就往外走,李大发跟在他身后。

就这样出了监舍,还真没人来阻挡,来到过道尽头的铁门口,铁门也是开着的,门口站着一个拿刀的狱卒,可是,这狱卒不但没有阻拦他们,反而躬身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

张旺才毫不犹豫地迈出了这大门,一看,院子中停了一辆马车,刺史古壶和里正范义伟站在马车旁。

古壶走过来,一拱手,面带笑容说:“我大定州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二位被这个糊涂的范里面莫名其妙地押送到我刺史府来,冤枉了好人,影响了大宁和天长的友好关系。”

“要是把像你们这样的正经商人都当密探,以后谁还敢跟我大宁做生意?这不是自断财路吗?本刺史向二位赔不是,是范里正把你们弄来的,还让他把你们送回去,回到富源里,取了你们的车和货物,继续做你们的生意去吧。”

古壶说着,当真深深鞠了一躬。

这反倒把张旺才弄得局促不安,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当官的向他鞠过躬,何况是刺史这么大的官,尽管眼前这个刺史不是他天长的刺史,可好歹也是个刺史呀。

张旺才压抑着内心的得意,也对着古壶鞠躬还了一礼,大度地说:“刺史大人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古大人是位俊杰,我们也就不跟你计较了,那我们这就——走了?”他指着一旁来时坐的这辆马车。

“请——”古壶朝车上一伸手说。

张旺才朝李大发一挥手,两人大模大样地上了车,车上也不再有壮汉持刀相陪,两壮汉和范义伟一起骑马,一个壮汉赶这马车,就这样离开了府衙,上了街,出了城,朝富源里方向而去。

“哈哈哈——”李大发大笑,朝张旺才拱手道:“哥你真没说错,大宁刺史礼送我们。”

张旺才拿眼瞥了瞥前面赶车的壮汉,大声说:“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密探嘛,他当然要礼送咱们了,这位古大人是位明智之人。”

一路上,两人受到范义伟等人好吃好喝地照应着,享受了几天有人侍候的日子,天气晴好,在车篷布里闷热,张旺才问范义伟可不可以把篷布拆去。

范义伟说可以,当即就让两人拆了篷布,于是,两人在马车上边看着沿途的风景边一路说笑着,就像是出门游玩的公子,而范义伟几人则像是他们的仆人。

两人心里高兴坏了,他们本就是高强大将军的密探,这次不但没被抓,反而被当成贵宾款待,这样的差使,真是不错。

不过,张旺才没有得意忘形,他知道不到最后的时候,还是不能放一百个心,要真到了富源里取了车和货离开,并且顺顺利利地回到天长,那时才能完完全全地放心。

不日,回到了富源里,远看富源里的那座高大的牌坊就在眼前。

突然,张旺才发现那座牌坊门附近有一群人在追赶另一群人,有十多个人。再近了一些,他发现追赶的人越来越多,而被追赶的人前面不远处也跑来另一群人,这些像是来帮被追赶的人的。

刚一会儿,两群人聚集在一起,开始大打出手。

“里正,看,有人聚众斗殴!”赶车的壮汉大声喊道。

“这群蠢货,跟我快去看看。”范义伟大喊一声,策马直奔向那群人,另两个壮汉也紧随而去。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多人打架?”张旺才问为他们赶车的壮汉。

“肯定又民团的人斗殴,这是常有的事,我们已经不稀奇了,我都打过好几回。”壮汉说。

张旺才问:“为什么斗殴?”

壮汉:“为什么的都有,有为平时足球马球比赛输赢不服气的;有为各自的村庄或家族争田争地争水源的;有为赌钱输赢的;有为喝酒闹事的;有为争夺女人的,民团的人都是壮小伙,三言两语不对就动手,还有打死人的。”

“总之,自从各个村都成立民团以来,村里的厚道人更加老实了,普通人不敢做坏事了,可是坏事都让民团的人做了,刺史大人还大力倡议各地都要比赛足球马球,都要成立民团,这不没事找事瞎胡闹吗?”

壮汉说着不停地摇头。

张旺才再看牌坊门那边,六七十个人早已打成一团,范义伟正跑去跑来地劝架。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牌坊门旁,张旺才刚想下车去看看,只听有人吼“打死人了,出人命了!”

这一喊,两边人马才停止打斗,围成一团。

张旺才和李大发两人跳下马车,过去一看,果然地上已经被打死了一个人,头边一大滩血,一个少年扶尸痛哭:“哥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叫你不要打你偏要打,哥啊!”

少年哭着,起身向另一个汉子扑去:“你打死了我哥,我跟你拼了!”

范义伟忙把这少年拉住,指着那个汉子吼道:“这下好了,出人命了,你把死者背回去,再送你去官府。”

这个汉子还想争辩什么,被范义伟一个大耳光打了过去,不敢开腔了。

范义伟愤怒地指着周围的人吼道:“一群蠢货,民团是干什么的?是捉贼捉奸赶强盗维护地方治安的。”

“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你们成了打架闹事扰乱一方的人,你们这样能保护百姓吗?滚,全都给我滚回去!先处理后事。”

几个人把那死者抬上打死人的那个汉子背上,一大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范义伟仰天长叹。

范义伟转身苦笑着对一旁的张旺才说:“让你们外乡人笑话了,上面受刺史大人的气,回来受这群蠢货的气,我这里正还当什么当?老子不当了。”

张旺才笑笑安慰道:“是官都不好当,还是当个百姓好,我们——这就进村取东西?”

范义伟:“是是是,我这就带你们去取你们的东西,接着我还要忙这一摊子乱事呢。”

张旺才心里暗自得意,所谓民团,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跟着范义伟进村取了马车和那些没卖完的皮货,张旺才和李大发赶着马车出村,果然没有任何人阻拦。

“哈哈哈——”离开富源里后,张旺才和李大发两人大笑。

“哥,我们这次真是有惊无险,不但脱了险,还刺探到了民团的真实情报,回去要立功了吗?”李大发高兴地问。

张旺才:“立功不立功我不敢说,不过,脱险算是脱险了,可是,我们还不能现在就回去,再去看一些地方再说。”

接下来的十多天,两人又走了十多个村子,带来的皮货也卖完了,看到的各地民团的情况大同小异。

所谓民团,不过是一群游手好闲,喜欢玩足球马球,还喜欢打架闹事的乌合之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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