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任正遐思间,见两骑一车由远而近,再近些一看,那两匹马上,一人是刚才那信使,另一人真县大宁国大定州领兵刺史古壶,真没带兵?
前年在高强的酒宴上,葛任见过此人。真是个怪人,当时他弄一个鸡蛋让高强握,高强大力士,竟然握不破,古壶这人据说在大宁被称为怪杰,此人今日只带两个跟班便来这里,怪杰怪杰,会不会有诈?真是来赔罪的?
葛任犹豫了一下,还是叫过两个属下,命令他们带人飞骑探查出十里之外,看有没有大宁伏兵。
两手下领命离开时,古壶和他的信使两人已到几十步开外下马,其后驾车的老头也停车在一旁等侯着。
葛任并没起身,继续喝酒吃肉,眯起眼睛看着古壶,看这大宁刺史如何向他这天长末将赔罪,真是稀奇。
只见那信使和驾车老头站住不动,古壶理理官服,再上前一些,在十多步开外立住,拱手并鞠躬,大声说:“大宁国大定州刺史古壶,特意前来向天长国葛任将军赔罪!”
葛任腿用力向下一压,把驼住他一条腿的俘虏压爬在地,又一脚蹬开,这才站起身朝侧边吐了一口痰,趾高气昂地说:“原来是刺史大人呀,大老远的跑来赔罪,你何罪之有?你自己说说。”
“罪在没有将大宁国土主动送与将军,还劳烦将军亲自来占哨所,如同没有把我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你,还劳驾你亲自动手来抢,此大罪也!”古壶一本正经地说。
葛任一愣,有这么说话的吗?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伸手搔着头,搔了搔,还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想不出就不想了,为什么要想呢?嘴巴不会说话,可拳头会说话呀。
“你——你过来!”葛任指着古壶大声道。
“遵命!”古壶应着走过来。
葛任跳起来猛扑上去一把封住古壶的领口:“别跟我玩弄口舌,你哨所的人偷了我天长的马,我不该来问罪吗?”
古壶不惊不慌地反问:“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将军何时何地捉住我哨所何人偷天长多少马?”
葛任又是一愣,想了想说:“没亲自捉住就没偷?有我天长牧民向本将军报告,怀疑是你哨所的人偷了他们的马。”葛任一掌将古壶推出几步外去,古壶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
古壶稳住身子,无言地盯着葛任从头到脚地地打量,目光怪异,像在看一个怪物。
“放肆!敢对本将军无礼!”葛任大吼一声,他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大宁刺史究竟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古壶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双手击掌,仿佛天上有什么让他高兴让他开心的事。
葛任禁不住也仰头望天,蓝天干干净净,连朵云都没有。
“你笑什么?说不出个理由,老子砍下你狗头!”葛任从旁边士兵手上拿过刀,一挥手,刀尖插进桌子上,刀柄挑衅地晃着头。
古壶:“我笑你幼稚,你堂堂一天长将军,如此不动脑筋,只听说关于偷马贼的谣言,便不惜动刀兵,擅自攻占别国哨所,全然不顾可能引起两国兵争之风险,这样不顾大局,你是不动脑子还是没有脑子?如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将军,难道不可笑吗?”
“你敢嘲笑我?”葛任愤怒地上前一把抓过古壶,一手把他提了起来,一手扬起了刀。
葛任恨不得一刀劈了这小子,可对方毕竟是大宁剌史,要真杀了他,那很可能引起两国大战,他又是未得命令擅自用兵,这个责任他一小小裨将可担当不起,弄不好会掉脑袋,只能吓吓这古怪刺史,吓点钱出来最好。
“你说是赔罪,却戏弄于我,你若赔不好,我便杀了你!”葛任怒吼道。
“将军饶命!”古壶摆手道,“将军要我怎么赔?”
“美酒!钱!”葛任吼道,“跟高强大将军一样的美酒,还有钱,大将军吃肉,我总得喝点汤吧,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答应,将军放手。”古壶连连点头。
古壶后退几步,对着葛任拱手鞠躬道:“赔酒赔钱这都行,可是将军,我有一个条件。”
葛任见事已成一半,心中暗自高兴,这小子果然不经吓,刚才恐怕吓得尿裤子了,一听还有条件,一怔,问道:“什么条件?”
古壶:“酒要赔钱要赔罪也要赔,先赔了罪才能赔钱,为表示我赔罪的诚意,我请求将军在五十步处射我二十箭。”
“如果射中了我,死伤由我自负,我还会赔你五十坛美酒和钱万贯,如果射不中我,恕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你得把哨所还给我,你不追究什么偷马之事,我也不追究你攻占哨所,杀我三十兵士之事。”
葛任一听这条件,上前两步瞪着古壶:“五十步射你二十箭,射中就赔我酒和钱,射不中不赔?当真?”
“当真!”古壶看着两列带刀的士兵,认真地说,“我要说话不算话,逃得出将军的手心吗?”
葛任的心咚咚直跳,射箭我可是百步穿杨,你小子上门送死可就不怪我了,射死了你,我不但能得到酒和钱,而且是他自己找死,大宁也找不着天长的茬,可能因我除去大宁镇边大吏而获天长朝廷奖赏。
如此好事会掉到我头上?葛任不放心地盯着古壶,这小子会不会耍诈?
“你不会又在戏弄本将军吧?”葛任一脸狐疑地问。
古壶:“我哪敢戏弄将军,将军可自选最硬的弓最利的箭,五十步外二十箭,尽管射,我生死由命,你要不放心,我们可马上立下字据,”
“好!”葛任要的就是古壶最后这句话,有了字据作生死状,射死了你,我向大宁和天长都有交代。
葛任叫来军中司马,当两人面把刚才古壶所述输赢赌法写上,一式两份字据立好,两人签子画押。
“刺史大人,这可是你选提出来的,字据已立好,可不能后悔哦?”葛任抖着手上的字据,盯着古壶说。
“只要将军你不后悔就好,我决不后悔,开始吧。”古壶把自已那份字据折好揣入怀中,转身数着步子向外走去,在五十步处停下转过身子面向葛任。
娘的!来真的!葛任一下兴奋起来,从小练箭的他射过各种禽兽,从军打仗也射杀过很多敌人,几乎都是百发百中。
可是,之前射杀的禽兽和人都是动的跑的,都怕被箭射中,而眼前五十步外这个人,不但立在地上等他射,而且是个大宁的大官,而且射中后自己会名利双收。
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
葛任从士兵手上按过弓和箭时,突然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葛任用箭头刺了一下自己手掌,疼,不是在梦中。
“刺史大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葛任搭箭弯弓,大声说。
古壶高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射吧!”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葛任心里想着这句话,手上一用力,强弓大张,瞄准古壶胸口,他要让这狂徒一箭毙命。
手指一松,利箭飞出,直奔古壶胸口而去。
葛任瞪大双眼,只见古壶身形轻轻一晃,竞然躲过了这箭,扑空的箭无奈地落在古壶身后几十步的地上。
观看的众士兵“噢——”地惊叫了一声。
葛任也大惊,揉揉服睛,古壶确实还好好地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微笑看着他呢。
“箭!”葛人对身旁给他递箭的士兵大吼一声,刚才惊呆了的士兵醒悟过来,马上递来一支箭。
葛任这次瞄准了古壶的眉心,在前年那次战斗中,他在马上曾射中过两个大宁士兵的眉心。
箭再次飞出,只见古壶身子一缩,箭再次射空,从古壶头顶飞过。
葛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抓过两支箭,第一支向古壶脖子射去,另一支马上又白古壶肚子射去。
只见古壶向侧边一闪,再次躲过两箭。
古壶的躲闪快如闪电,葛任简直不放相信自已的眼睛,他热血上涌直冲脑门,连续取箭,向古壶不同部位连续射出四支箭,可每一支都被古壶躲过。
“我就不信射不死你,我要射死你——”葛人狂叫着,血冲脑门,暴跳如雷。
“射死他——射死他!”士兵们振臂高呼,喊声震天。
葛任再过取过两支箭,使出他的绝招——一弓同时射两箭。
两支箭如两支愤怒的鹰,同时向古壶上半身和下半身飞去。
古壶侧身一闪,又一次躲过这两箭。
“啊——”葛任狂叫一声,不停地取箭,不停地发射,箭一支接一支地飞出。
可此时的箭支,像一只只受到惊吓的鸟儿,已失去了目标方向,四处乱飞,有些飞向空中,有些直接射到地上,既使有飞向古壶的,也偏差太大,他连躲都不用躲了。
“啊——”心志已乱的葛任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将军——将军!”士兵们惊叫着围上去。
古壶浅浅一笑,点点头,葛任倒地的时间跟他之前估计的出入不大,果然二十支箭还没射完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