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田地旁总是会单独出现一个又高又大的房子,这是此地特有的习俗。
此地百姓多以种田为生,因此对掌管土地的土地公土地婆格外虔诚。
每户都在自家的田地旁建了个几乎可容纳收割所有谷子的大仓库,每到秋收季节,连续忙碌的收割后,并不记着拉走去卖,而是先存放在仓库内,让土地公土地婆先想用,以求土地公土地婆能让来年的土地更加肥沃,农作物生长的更加茂盛。
因此除了秋收的季节,田地旁的大仓库都是空着的,嫌少有人出入。
当然就更没有人能听到,在属于已经疯癫的大程子的表兄家的田地旁,那间仓库所传出来的微弱的求救声。
程大郎被困在仓库里,上身斜叉系着约有他小臂粗的麻绳,无法逃离。
他喊得嗓子跟一条条裂开似得疼,他抿了抿发干起皮的嘴唇。
很快就到了那些人给他送饭的时候,他知道今天又不会有人路过发现他了,不甘心的停止了呼喊,准备养精蓄锐,明天继续。
果然过了约一刻钟,仓库的小门轻轻从外推开。
由于仓库只是临时存放谷子供奉给土地公和土地爷的,因此一个窗户也没有。
明亮的光从小门涌进来,让习惯了一天黑暗的程大郎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门很快关上了,昏暗中,提着灯笼的人缓缓向他靠近。
程大郎看清今日的来人与往常不同,还是他很熟的,颇有些狼狈而又赌气的撇开脸。
心里终究不想错过任何机会,程大郎很快又将脸转回去,可怜兮兮的望向对方。
“小七叔,你是来放我走的吗?”
来人其实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按照程家那面的辈份程大郎该叫七叔,之前程大郎没少跟着对方一起玩,不过小七叔这个称呼,眼下还是第一次叫。
小七叔对程大郎的境遇颇为同情,不过来之前他已经被自己的父亲严厉警告过了,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小七叔打开食盒,一一摆到程大郎面前,只是道。
“吃吧。”
程大郎扁扁嘴,“小七叔,我没劲儿,你喂我吧。”
小七叔哼了一声,“你没劲儿,刚才喊救命不是喊得挺有劲儿吗?自己吃,我来就是看看你死没死,回去也好跟着兄弟们交代,毕竟是跟我混得,不明不白死了我也丢人。”
小七叔身为同龄人中辈分最大的,和一种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向来是公认的老大。
程大郎知道小七叔是嘴硬心软,变相的提醒他老实点。
“外面的兄弟都还好吗?”问话的时候程大郎伸手颤颤巍巍的端起食盒。
小七叔眼看着程大郎连食盒都端不粗,蹙了下眉,夺过食盒亲手喂给程大郎,嘴上没好气道。
“都比你强,说几句话的事,非死撑着,你娘都在外面找你快找疯了。”
程大郎脸上刚露出浅浅的笑,听小七叔提到他娘,神色变了变,最终归于面无表情。
他大口大口的吞掉小七叔给他夹得菜,仔细咀嚼后咽下,才开口道。
“小七叔,不只是说几句话的事,他们要我到程家祠堂亲口说自愿改宗。”
小七叔叹了口气,“不好吗,你爹的病显然治不好了,你回程家过,你娘也能减轻些负担。”
程大郎嗤笑了一声,“你别拿我当小孩糊弄我,我爹是疯的没法治了,可我娘到现在都还没能和他和离呢,我是长子,归到程家后地也得分过去,以后我娘带着二郎二丫更没法过,我爹程家人不想管,我家的地程家人又想要,好事不能都让你们程家人占了。”
小七叔有些生气的说:“程大郎,别忘了你也姓程。”
“我回去就跟着我娘改姓!”程大郎立即回道,显然早有想法。
小七叔盯着程大郎的脸,看出他竟然是认真的,不可置信道:“程大郎,你疯了?”
程大郎冷静的摇摇头,“我想的很清楚,特别是这几天,每时每刻我都在想,我爹已经害了我娘前半辈子,我不能再害我娘的后半辈子了。”
程大郎忽地有些自豪的笑了下,“我不会再让我娘为我哭了,我要成为能让我娘依靠的男人。”
小七叔的情绪因为程大郎的话有些混乱,但更多的是疑惑。
短短时日不见,程大郎变化很大,以至于小七叔很难再从程大郎身上看到曾经那个只知道满街疯跑着玩的身影。
这一刻,小七叔觉得只有十二岁的程大郎在思想上甚至比他还要成熟。
难道大程子疯了对程大郎的打击那么大吗?
小七叔来见程大郎本就不是抱着要好好劝说的想法,该说的说过之后,他也不再抒发自己从程家那面听到的观点。
还有一种潜意识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理由。
小七叔认为程家人做的的确不对,就像程大郎说的那样,好事程家人想独占,坏事却是一点都不愿意沾。
可那毕竟是小七叔的父家,小七叔没有勇气调出程家人这个身份去职责他们。
小七叔沉默的给程大郎喂完饭,收拾好食盒。
“我走了,如果可以,明天还会是我来给你送饭,你要是改变想法了和我说,我会尽量去劝我爹……退让一些。”
程大郎苦笑,退让一些具体是退让多少,说这句话的小七叔恐怕自己心里都没底吧。
更何况想吞他程家田地的又不是小七叔的爹带头,小七叔的爹顶多是环在老虎旁的伥,而那只虎,只程家那个老不死的……
想到这里,程大郎的眼眸沁满恨意。
他娘跟着小舅和舅妈哭诉时他还不是十分明白他娘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但那日早晨他从昏睡中醒来,听到程家私底下的商议,才知道竟然是那些人故意叫别的孩子和他说赵寡妇的坏话,就为了让他闹事后逼得他娘不得已的妥协。
要不是赵寡妇迟迟没有去找他娘追究,早就让程家那些人得逞了。
程大郎吸了口气,更清楚的明白自己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小七叔,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不用你放我走了,如果你放我走你也会受到牵连,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我娘了,你别让我娘在外面继续找我,麻烦你去和她说,就告诉她我出远门了,要一个人闯荡,至少……至少给她留个念想。”
小七叔听程大郎说的可怜,心里越发难忍,他想到他爹警告过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