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厄敲了好几下也没有人应,他正准备将门踹开,屋里终于传出林叔支支吾吾的声音。
“后生……你醒了啊?”
林叔从屋内打开门,表情僵硬,整个人正好堵在门缝,无声的诉说着对薛厄的不欢迎。
薛厄视线越过林叔的肩膀,看到敞着的衣柜,以及露出来的几件衣服。
原来不是林叔出了什么事……想来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以及后来薛厄将两具尸体拖出去的时候,林叔丝毫没有露面……林叔不是没有听到,而是不愿意露面。
薛厄收回视线,再去看林叔的脸。
不过一丶夜,林叔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丝毫的慈祥。
“早醒了。”薛厄淡淡的笑了笑,“林叔,我准备离开了,过来和你说一声。”
林叔更加僵硬,沉默了下才干干巴巴道:“好、一路走好啊。”
薛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直接出门前往后院。
他除了钱并没有其他的行礼,之前还打算离开前让林叔帮忙置办点,不过对此时的林叔而言,恐怕希望他越快离开越好。
薛厄留了一锭金子在厨房,便背着棺材离开了林家。
村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薛厄从一户人家买来了驴车,将棺材捆在上面,架着驴车出了村子。
在山路上没走多远,薛厄看见了哑女。
哑女抱着膝盖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她已经重新换回了在姬家时薛厄找给她的不合身的衣服,头发也恢复了乱蓬蓬。
她的肩膀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薛厄目不斜视,驾着驴车从哑女面前经过。
可刚经过没多久,薛厄就听到驴车后面传来声音。
是哑女从后面爬上了驴车。
驴车是最简陋的板车,连个棚子都没有,上面只绑着长长的棺材,和一个小包袱。
驴子跑的很慢,哑女很轻松的就上来了,然后和刚才坐在石头上一样的姿势坐在棺材旁,蜷缩成小小的一只。
薛厄回头看了眼,嘟囔道:“真缠上我了。”
哑女撇开头拒绝沟通,用行动表示她就是缠上薛厄了。
薛厄重重的挥了下鞭子,架着驴车继续在山路上行进。
————
程雪离开林家后,很快就追上了黑大。
冥冥之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程雪该往哪里走,近乎本能的,程雪一路施展轻功,天亮时分就看见了蹲在小河旁饮水的身影。
程雪并没有见过黑大,但是她就知道,面前的人便是她要找的人。
“黑大!”程雪下意识喊出她不该知道的名字。
黑大转过头,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立即施展轻功从穿河而逃。
五个黑衣人师出同门,武功不相上下,只是每个人更擅长的方便不同。
而程雪这具身体的黑二恰巧擅长的便是轻功,因此两个人都穿过河时,已经难分先后。
程雪伸手去抓黑大的肩膀,想要迫使黑大停下来。
下一秒血光四溅。
清晨的阳光穿过浓密树荫,一缕缕如丝线般洒在被血染红的雪地。
程雪抬起手掌到额头,想要遮挡觉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然后她看见了自己掌心的鲜红。
是血吗?
是谁的血?
她受伤了吗?
还是别的什么人?
程雪有些迟钝的大脑冒出几个疑问,记忆不知从何时变得混乱,很多事情她好像记得,又好像都忘记了。
“我是谁……我是……黑二……不不不……我是程雪……”
程雪蹲下身,双手用力的抓住自己的额头,混乱的记忆撞击着她的神经,使她头痛欲裂。
而就在程雪身前的面前,奄奄一息的黑大用手艰难的一点点爬远。
黑大已经被吓破了胆,只依靠求生的本能向前爬,想要尽量远离占着黑二尸体的恶鬼。
黑大早就知道黑二死了,就像他知道黑五的死那般清楚。
五个黑衣人能被放心的派到昌瑞山执行任务,一待就是十年,当然不怕他们背叛。
因为五个人的体内都种了子母蛊,子母蛊是江湖中一种比较常用的控制人的手段,种母蛊的人能感知和控制种子蛊的人的生死。
黑二黑三黑四黑五的体内是子蛊,对应的母蛊在黑大的身上。
种子母蛊的事情黑衣人们心知肚明,不过黑大并没有告知其他四个黑衣人,母蛊就在他身上,因为他体内除了母蛊,还有个子蛊,他同样受人控制。
当黑五出事后,黑大很快就知晓了,所以他才会召集其余三个黑衣人赶往黑五负责的村落。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太久了,黑大错估了事态,当黑二黑四黑三接连死去时,黑大自认为便只有撤退一条选择。
可如今,唯一的路也要走到尽头,黑大如何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程雪的眼中逐渐恢复清明,她望向努力往远处爬动的黑大,神色只剩一片漠然。
她一步步的向黑大走去。
片刻后,程雪重新站起来,返身走回河水旁,蹲下身洗手。
殷红在水流中蔓延,迅速冲淡,消散。
————
穿插在山与山相连之间,有个小小的村镇。
这里正是薛厄和程雪约定会合的地方。
薛厄进镇子便向镇民打听了此地最昂贵的客栈,他找到时才明白为何刚才镇民听了他的询问露出那般古怪的表情。
镇子里最昂贵的客栈,恐怕也是唯一一家客栈。
粗木建成的房舍,在时间的侵蚀下变得锈迹斑斑。
在客栈的房檐上外插长杆,挂着棋子,黄底黑字的写着大大的酒字,一圈红色的穗子跟着旗幡随风飘扬,似是向在每个路过的人招手。
也许比起住宿,卖酒会更加赚钱吧。
清晨时分,整个村镇都弥漫着浓郁白雾,天地仿若都被这白雾吞噬。
店小二搬椅子到客栈大门口打瞌睡。
一只胖乎乎的手从后面按住店小二的头,用力的撸了两下。
“让你守在这是迎接客人,睡什么睡,再让我发现你睡觉,扣你工钱。”
富态的掌柜训斥起店小二来气势十足。
店小二干巴巴的笑了笑,眼看着掌柜又溜达到后厨去巡视,才朝门外啐了口。
“雾能溺死个人喽,咋会有人来。”
正说着,店小二忽地看见刚刚还白蒙蒙的雾中竟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店小二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去看,竟然真看到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的是个模样年轻的白发男人,小的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最吸引店小二视线的是白发男人背负着的高大黑棺。
店小二嫌晦气,阻拦说:“客官,棺材不能带进店里。”
薛厄扫了眼空荡荡的大堂,“叫管事的人来。”
店小二立即跑到后厨找掌柜。
胖掌柜听到店小二说一大早来了个背着棺材的白发男人,同样嫌晦气的变了变脸,当即盘算着要怎么将人‘请’走。
他撑起假笑来到前堂,“客官,非常抱歉,小店没有空房了。”
薛厄挑了挑眉,直接掏出一小角金子。
“真的没有?”
胖掌柜双眼放光,喜笑颜开道:“有了,有了,我这就叫人为客官收拾出来两间。”
说着胖掌柜双手借过金子,生怕薛厄要回去似得收进袖子里,继续殷切道。
“客官先把棺材放下,前门不好进,我让小二们来把棺材搬到后院。”
薛厄点点头。
几个店小二在掌柜的指挥下吭哧吭哧的将棺材搬走。
薛厄问掌柜:“店里可有空闲马车?”
掌柜反问:“客官是要?”
“我要买。”薛厄打了个哈欠道:“给我准备个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