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手反应

后手反应

弹劾康敏公主的御史被摘了顶戴拖出来,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各部传遍。

无论背后是否有瓜葛,各位大人们都重新评估起这位公主的分量,虽说罪名是渎职, 但渎职这种小事能把人吓成这样,背后还是皇帝的意志在起作用。

“万岁爷不愿意把公主手里的作坊收上来?”

“收上来?哪个上?是给户部还是工部?这比得上内务府么?你们也不想想, 康敏公主早给内务府送过方子了, 现今各处都爱洁,深恐看不见之病毒侵染身体, 那皂大受追捧, 不知道卖了多少去, 这后头都有内务府的利, 这玻璃坊你们怎么就觉得万岁要分润给我等?”

这样的揣测不在少数,国库里银子确实不多, 尤其是在开了借银的口子后, 这就相当于他们的另一个钱袋子,所以皇帝为什么要把钱送到这里,而不是留在自己的钱袋里?

一个玻璃坊说破天也就是几十万银子,随便一点什么患什么灾的, 拨出去都得这个数了, 收来做什么?

为了这点银子得罪公主, 本就不智,康敏公主举动虽然出格了些, 可她打小就不是在格子里养大的, 就是有些叫人觉得不够规范体面, 这不是还有好处么?牛痘丶玻璃丶肥皂, 这些事情都能叫别人沾到好处。

现在对康敏公主横竖不顺眼的,不过是这份好处没有分到头上, 不信问问那些种痘的底层旗人,再问问内务府,甚至问问九阿哥,问问太子,嘴里说来的,绝对是公主的好话。

所以何必现在就去开罪公主呢?说不准下一次的好处就落到自己头上了,真得罪了人那可是比示好都容易叫人记住,好处必定是没份的,何苦来!

这几个言官也是运道差了点,不过倒下得也不亏,好歹给他们指明了情况。

高官里大多都心情平静,当今对下是宽仁的,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有好处多少能沾上,公主虽说行为不类寻常公主,怎么也没有阿哥们的威力大,起码她不会插手朝政是吧?

就是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太子的索额图,也只是微微别扭一下就过去了,太子虽说接了营建北织造的任务,忙得少了联系,但这也不是公主的错啊!公主想给兄弟一个体面拿银子的机会怎么叫错呢?最多就是有些看不清朝上的情势,不知道什么轻什么重,但是话又说回来,那是个公主啊,要她清楚什么?

这些高官多半是这么想的,玻璃坊那点银子,他们还不放在眼里,至于说名声,讲个笑话,找到了克服天花的牛痘的公主,现在要招揽人心,人心不是早就在了吗?

康敏公主什么人还没看清?虽说脾性不怎么温和,但对下确是实打实的恤悯,施粥捐药早就在做了,就差这点名声么?

“乾清宫有消息传出来……”

这时公主和三个御史交流的始末传了出来,大臣们迫不及待了解完,表情都很精彩。

“他们怎么敢让公主反复提出渎职的?”

“京兆这回也是被牵连了。”

“那煤炭居然不赚钱?”

官员们面面相觑,开始理解为什么万岁不收玻璃坊了,钱都是公主自愿花的,到手之后就得自己花,费这么大劲两文三块?听得他们也想给家里换上了。

还有那玻璃坊,现在九阿哥还在里头搞什么研究,这花费怕是也少不了,既然如此,就不要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了嘛!

“话说回来,康敏公主在万岁心里的地位真是不一般呐~”召御史在堂内训斥问责,竟然不是压下折子,这步棋还是走错了,低估了这位公主的地位,看来不能以一般的公主视之。

“岂止——”一官员推开门,“皇上方才允了t康敏公主招揽算学西学方面的人手,研究造物之学。”

官员们表情更精彩了,公主这是还有事啊,这次会带上谁?有没有可能分润一点好处?

殊不知,杜荷撬动的大项目已经在运转了。

鉴于毓庆宫和乾清宫的位置优势,太子听说了妹妹进宫搞事之后,非常及时的在妹妹没有离开的时候,堵住了人分享自己最近的经历——

没办法,虽然是太子,但他能够说话的人其实挺少的,身边的人一茬一茬被汗阿玛处理,差事上又不好和内眷说,何况太子妃太过规矩,说来也没趣味。

但是七妹妹不一样,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七妹妹起的头,七妹妹必能领会。

“二哥。”杜荷招呼了一声。

“内务府已正式调试好了织机,只等场地建好,就能送入织造衙门处动工,七妹妹可见了织机上下来的料子?”

对上太子略显兴奋的状态,杜荷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就是做实业的成就感吗?

“还没见过呢~我不过是提出一点设想,还是交给二哥才有了成品,想来二哥已亲眼见过,料子的质量如何?若是质量尚可,也可以尝试往外头卖,天津港近,走这里运输起来倒不难……”

杜荷微微一笑,给这位兄弟划出了更多的工作规划。

太子一面觉得事情又多了,一面又忍不住畅想所获之利,一个番商就能够弄来那么多钱,难道这里还能少?海贸向来是有赚头的,虽说海上有风险,可他只卖货啊,又不必亲自遣人漂洋过海去贩售,这和番商们买入丝绸是一个道理。

至于番商买不买他的料子,尊贵的太子殿下并没有考虑,他亲自督导的成品能差吗!有这样不识擡举的商人还是打出去吧!

杜荷画完饼就离开了,比起太子这样和她犯不着的,处理切身相关的才是他现在的目的,丢了官就算完了?这事就过去了?未免想的太好了些!

“你一会就叫管事去通知城门外的那摊子撤了,运来的煤转送到庄子里,再给各个医馆处的人手传个话,叫他们准备把显微镜收起来,要是有人问起,你知道怎么说吧?”

一上马车,杜荷就给春芪吩咐了任务,原本估计这些人的想法,在京城的行为就够收敛了,她暗地里筹划到已经有了厌烦,既然非说她邀买人心,那就邀给他们看!

南城门外。

听闻公主想要撤了这一摊子,忙活的工人都不干了。

“这是怎么的?干得好好的,蜂窝煤不是卖得很好?突然就不干了!”

管事被一群大汉围着,紧张得沁出汗来,胡乱抹了两把就叹了一口气,“公主说既然有人觉得她赚了不该赚的钱,索性就停了这摊子,把这钱留给别人赚,你们日日在这里做活,步骤都是知道的,以后也可自做这营生,还有今日,虽说不满一日,也给你们一日的钱,拿了就走吧~忙了这些日子,也好好回去和家人团聚。”

这些工人的确是不好交道的,若是有待遇差了管事打骂,或者胡乱克扣工钱,少不得要闹一闹,但在这里做煤虽然辛苦,钱却是实打实的给,他们也觉得是个好差事。

现在差事要没了,谁还在乎赚这半日的便宜。

“什么人嚼舌头?!”

“公主赚没赚钱我们不知道么?两文三块,这样的价还要哪里去找!这也叫赚钱那一文一块的三文两块的算什么!”

“就是!什么人胡说!满脑肥肠的看也不看一眼实情,张口就是喷粪!我非撕了他的嘴不可!”

管事连忙阻拦,“何苦如此呢~公主都扛不住他们的口舌,你们怎么能去碰?快拿了钱走吧,这煤你们也捎带两块回去,没有说你们辛苦做了自己还没用过的道理——”

“呸——”一工人忽然扯下脖颈上的巾子掷到地上,“狗官!”

管事刚要阻拦,就听这人说,“既然公主不能赚,我们这些小民来赚总可以?今日起我们就把这个场地租下来了,那煤也是我们出钱买的,卖也是我们手里卖的,这总和公主没关系了吧!”

“啊?”管事被这个操作震惊了,那些煤公主是打算送到庄子上的,现在看来计划被打破了。

“怎么?能不能成?”工人又问他。

管事哪里敢做主,“诸位稍候,我去请示公主再来——”

“成!那你快些,我们也不多拿钱,在这把今日的活干完,你抓紧些!”

公主本人听了,也很觉得意外,不过倒没觉得这是个大事,“也行,只是你要仔细了,可得宣扬到位,说清楚这不是我的摊子了,租钱也交给四贝勒。”

却不想她在这里想着四贝勒的名声,四贝勒本人却已经愤而上书,开始无差别喷人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摊子我也有份,你们不喷我只喷公主是不是欺软怕硬!我是不是也与民争利收买名声了,你们快说!我等着谢罪!

这哪是谢罪,分明是在磨刀,一时间背后策划的几人脸色都很精彩,都在朝里待着,四贝勒还能不知道是谁干的?偏偏四贝勒他,软硬不吃啊!

本来四贝勒对人要求就高,平日里他们就不爱往前凑,现在好了,谁也没有叫他收回发言的交情,只能看着他在皇上面前鼓动肃清官场,真是身上的皮都紧了,哪里有空再去管什么公主的生意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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