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脚踝的伤只是擦伤,卓砚小心地动了动,确定没有伤到筋骨,就想再试试自己站起来。
他刚发力就被贺行摁下去。
“别动。”
卓砚听话地卸力,自己给人添了麻烦也不敢对着干,只好委婉地说:“救护车进不来,我们至少得回起点那。”
幸运的是他们的骑行还不是很远,也就几公里的样子,用右脚走也不是不可能,卓砚可以不用受太多苦。
见贺行不说话,卓砚以为他想明白了,又想撑着他的手起身。
“让你别动。”
都这样了还想用伤得惨不忍睹的右脚跳过去不成,贺行又把人摁下去。
卓砚搞不懂他想干什么,正要开口问,就听见贺行说:“搂着我。”
霎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贺行说:“会有点疼,忍一下。”
随后卓砚身体骤然失重,小腿猛一收缩传来炸裂的痛感,他本能地双手搂住贺行脖子维持平衡。
等痛感过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抱起来了,还是公主抱。
其实说公主抱也不完全对,贺行的手并没有从他膝弯穿过,而是垫在大腿下面。
见他表情不再那么痛苦,眼神还有一丝迷茫,贺行知道他是疼过了,便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对周景均他们道:“我把卓砚送回起点,你们是继续还是……”
不等周景均应答,穆如就抢先道:“我们也去,他手都这样了,不能再骑车了。”
周景均没说好或者不好,只是盯着穆如的侧脸几秒后对贺行说:“走吧,一起。”
感觉到脖子上的手在缓缓松力,贺行垂下头,低声道:“搂紧,不然等会会出意外。”
卓砚一顿,只好把手收紧,将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贺行身上。
他从来都没有被这样抱过。
平时身体健康,自己能走自然不需要有人这样照顾他,偶尔有受伤的时候也没有到严重到这种走路都费劲的地步。
就连严晨也没有这样抱过他。
过于亲近的距离,十分羞耻的姿势。
卓砚不需要抬头就能看见贺行的下巴,微微抬眼就能看见脸。
因为贴得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下心脏有力的跳动。
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手上托着一百多斤的人,卓砚清晰地感受到贺行的心跳比他快。
“怎么了?疼?”
察觉到他的视线,贺行放缓脚步,低声询问。
卓砚和他对视几秒,随后摇摇头,又搂紧几分,把自己一部分重量压在他肩上,以免他抱着太费力。
贺行察觉到变化,轻轻把人往上带了带。
这么一动,卓砚的脸猝不及防顶上贺行的颈边,他立马移开,正要道歉就听顶上传来贺行的声音。
“搂好,疼就出声,很快就到。”
一声“对不起”堵在嘴边,卓砚抬头。
贺行的脸很有棱角,光看着就会让人生出一种“这人不太好惹”的直觉,卓砚记起来自己高中第一次见到他时第一印象也是:这人怎么又冷又酷。
但后面和他做了一段时间同桌,卓砚发现贺行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而是一个内心柔软的“酷哥”。
就像现在一样,明明面无表情,眼睛里的不悦也没散去,但卓砚在他怀里并没有感到不安,反而浑身上下都只觉得放心。
卓砚静了几秒,咽回对不起这三个字,安分地窝在他怀里,说:“好。”
中途医院打来电话,卓砚替贺行接的。
四十分钟后,他们看到三个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正往这边跑。
“是你们叫的救护车吗?”
“是。”
两名医护人员迅速把折叠担架打开放在地上,另外一个则过去帮贺行把人平放在担架上。
卓砚上身先躺下,看着贺行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腿缓慢放平。
放好后他才站直。
卓砚看见贺行下意识地握拳又松开,手指小幅度地颤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快得让卓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救护车一到医院,卓砚就被送到骨科去,医生问过基本情况后开了几个单子让人先去做检查。
腿部X光片拍完后,卓砚在护士的搀扶下走出房间,看见门口把着轮椅的贺行时,他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贺行任他看,用眼神指指轮椅,意思是:坐。
“……我另一只脚还能站。”
卓砚委婉表达了他不想使用轮椅的心情。
其实光是站着,他右脚擦伤被牵扯到就会发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并不好受。
但比起这阵痛,卓砚还是更不想坐轮椅。
贺行忽略他话语里拒绝意味,上前一步:“动不了?我抱你坐。”
“……”
卓砚当然不可能让贺行在医院再那么抱自己一次,权衡利弊后只好忍气吞声地坐上去。
等X光片结果的时间,护士把人带去处理皮外伤。
看到护士手里拿着棉签和消毒水时卓砚才想起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受伤,他转头想找贺行问问情况:“周景均……”
可他的身后并没有人。
护士贴心解释道:“你朋友没跟着一起进来。”
这护士是从救护车上一直跟到现在的,卓砚冲她笑了笑,扭回头道:“和我一起的两外两个人您知道去哪儿了吗?有个人手上受伤了。”
护士摇摇头:“不严重的话可能是已经处理好走了。”
卓砚点点头不再说话,在护士的指示下抬腿冲洗伤口。
身后的门有人敲了两下然后被打开。大概是另一个护士,卓砚没有回头。
他低头看着自己右脚,之前以为是血糊在上面才看起来吓人,冲干净泥土后才发现是本来就吓人,怪不得一动就疼得慌。
进来的人在他左手边停下,卓砚刚觉得这裤子和鞋有点眼熟,那人就蹲下来撩开他裤腿,把一袋冰贴到他左小腿上。
护士一边熟练的处理伤口一边说话转移伤者的注意力:“你朋友找冰块去了啊,对你真不错。”
卓砚看着低头认真给自己冰敷的贺行。
面前的人半蹲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突出的鼻梁和低垂的眼睫,还有一双指尖已经被冻得通红的手。
贺行握住他的小腿换了个地方敷,指尖的凉意穿过薄薄的皮肤,顺着血管直达卓砚的心房,然后消融于热血中。
卓砚咽了一下,问:“你从哪儿找的冰块?”
贺行低着头,注意力都在手下的冰块上,回道:“买的。”
医院不提供冰块,卓砚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买的,他没问,贺行似乎也不打算说。
二人在护士拆棉签绷带的细微声响里无言。
过了会贺行抬头:“好点了吗?痛感有没有减轻?”
在对方担忧认真的神色中,卓砚心里一动,轻轻点头:“好多了。”
腿上的冰块明明冻得小腿那块皮肤都失去知觉,但卓砚却丝毫不觉冷,只感觉心口有一股暖流涌出,随后缓缓漫至全身。
贺行一直给他冰敷到X光片结果出来才用纸巾小心吸掉水珠,把人推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研究几眼影像后对着面前两个年轻人笑了笑,替他们庆幸:“还好,只是骨折断,没有发生位移,不用动手术,等会固定一下伤腿再拿点药,回去好好休息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