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床上被子蜷成一团,卓砚憋了几分钟受不了了,一把将被子掀下去,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一闭上眼就是今天的场景。
明明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但他现在怀里仿佛还有贺行的温度。
手也是,明明是干燥的,却总有种一直湿乎乎的感觉,好像现在还在被牵着。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入戏太深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挤进室内,如刀锋一般切割卧室的混沌黑暗。
卓砚借着月光入神地盯着墙面好一会后,确认自己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半晌,他放弃抗争,打开手机准备消磨一下夜晚时光。
就快凌晨一点了。
卓砚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屏幕,上面闪过的内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么晚了,贺行应该睡了吧。
也不知道他后面怎么跟家里解释。说分手了?还是坦白就是逢场作戏而已。
伯母对自己挺好,知道后会生气吧。
看得出来他妈妈挺喜欢自己的,那他……
思绪戛然而止。
手机突然有电话进来,屏幕光倏地变暗,卓砚手指仍然在机械地划拉,划上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震了一下,卓砚低头,是他见过的电话号码。
手机一片安静,对方显然是没想到会接得这么快,足足卡了好几秒后才不太敢相信地出声:“小砚,是你吗?”
卓砚的怔愣只有一瞬,旋即回神,冷淡地应声:“……有事吗?”
分手后严晨每每打电话过去,不是被直接挂断就是要连续打好几遍才被接起,秒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他不免有些高兴,下意识说:“没事,我就是……”
“没事就挂了。”
“别,有事!”严晨连忙改口喊道。
其实他没什么事,只是和朋友喝了两杯酒,酒精上头,想起了在一起的日子,对卓砚的思念达到峰值,就想听听他的声音。
所以才打了这通电话。
对面没了声音,卓砚沉默地等他说话。
酒的苦味还在嘴里,严晨低声问:“众诚的二面,是你把我刷了吗?”
“是。”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的资历进众诚明明……”
“严晨。”
卓砚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下拉的嘴角表达出他现在的厌倦和烦躁:“同样的手段,你在盛意用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让自己吃第二次亏。”
严晨一哽,讷讷道:“什么手段?”
“如果不出意外,上个月我就已经和盛意签完协议,成为合伙人了。你不就是吃准这一点才从景城转到盛意来的?”
景城作为北城最知名的律所,卓砚不信他会不明白从景城跳槽到盛意弊大于利。
他说:“现在我从盛意离开了,你还想用同样的办法到众诚?”
“我没有要逼你走的意思。”严晨哑声良久才说,“……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呵。”
卓砚冷声嗤笑。
不管他有没有这样想过,造成的结局都是逼得卓砚放弃唾手可得的合伙人身份,拿出几乎全身的积蓄搏一把创建新所,从零开始。
严晨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敢就这个话题再多说话,只能沉默应对。
卓砚本想直接挂断电话,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你上次的短信什么意思?”
九龙山那次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消息就摔倒了,手机碎得看不见消息。后来把电话卡插到新手机里也没法查看已接收的短信,加上贺行说能解决,他也就没再问。
现在既然严晨都打电话过来了,索性问一下。
严晨给卓砚发过不少短信,有些或许还是被拉黑期间发的,他摸不准卓砚说得哪条:“哪次?我发什么了?”
卓砚:“你说贺氏会有麻烦,为什么?”
“……”
电话对面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如果不是手机上持续跳转的通话时间,还以为已经被挂断。
良久,严晨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你就这么关心那个叫贺行的?”
快一个月之前发的短信,正常人不刻意提根本都不会想起,但卓砚不仅记得,还一跟他联系就问起来。
严晨自认识卓砚起就没有过像现在一样大的危机感,他终于察觉到一件事:卓砚在离他越来越远的同时,在离那个叫贺行的人越来越近。
卓砚没有想回答他的意思,又沉声问了几遍到底什么意思。
但除了刚刚那句话,严晨一个音节都没再发出过。
耐心耗尽,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严晨才把手机从耳边缓缓撤下来。
香烟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最后燃至尽头。
在点燃第二根烟前,严晨掏出手机,屏幕的白光在他眼底映下一片冰冷的阴影。
【严晨:杨叔,上次您跟我提过的事,方便让我参与吗?】
翌日,卓砚到众诚时把张乔言和林乐都吓了一跳。
林乐看着他眼底大片的乌青,惊讶道:“你这是熬了个大夜吗,黑眼圈比熊猫的还明显。”
昨晚上一直想贺氏的事,直到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卓砚现确实有点精神不振,声音都中气不足:“昨天睡太晚了。”
林乐以为他是为了工作才睡得晚,纳闷道:“你最近接那案子也不复杂啊,怎么熬成这样?”
张乔言也有点担心他的状态,说:“你这样真的没事吗?不行今天休息吧。”
卓砚摆摆手:“没事,我上午约了当事人过来,下午就不来所里了。”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即将过劳猝死,卓砚给自己冲了比平时浓两倍的黑咖啡,强制自己大脑兴奋起来。
好在今天的当事人很靠谱,按照约定的时间到,问及相关案情也没有推三阻四地不愿意说。
大致有了思路后,卓砚撕下一张便签纸边写边说:“大概的我都知道了,回去后你把这些东西复印一份送到律所来吧,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微信问我。”
当事人接过便签纸仔细收好,连忙道谢,颇为不好意思地说:“真是麻烦你了卓律师,我看你熬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卓砚心虚地回了两句职责所在,决定下次再也不熬这么晚了。
事实证明浓缩两倍的黑咖啡扛不住没睡饱。
中午回到家,开门的时候卓砚上眼皮和下眼皮都在打架。
进屋直奔房间,两眼一闭,被子一盖,意识几乎瞬间进入睡眠状态。
不知道睡了多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