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阳摘下口罩。
这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脸色跟熬了几个大夜濒死的病人一样差,配上他一头与年龄不相符的少年白,实在是太像一个落魄白领。
“卓律师。”
“你找我有什么事?”卓砚淡声问。
昨天他给自己发短信说他是李拓阳的时候,卓砚其实没太相信。
李拓阳一直在给陆建国做事,而陆建国已经跟贺行闹开,怎么想他都不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这件事。
除非,他已经是陆建国的弃子。
卓砚打量他差到吓人的脸色,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
李拓阳死捏着手,紧张地说:“我知道陆总和贺总的事,还有景城那边的事,我也知道。”
卓砚静静看他几秒,道:“你不就是帮陆建国干这些的吗,知道很正常吧。”
“不是!”李拓阳脸色突变,脱口道:“我只私吞了违约金,虚假合同我一点都没参与!”
卓砚:……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李拓阳脸色忽地更差,掩饰地喝口咖啡,躲避对面扫过来的审视视线。
卓砚瞬间明白李拓阳为什么来找他。
陆建国只把李拓阳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只让他做些无关痛痒的工作,顺便露一点蝇头小利出来。但真正重要的计划,比如虚假合同这种东西,根本就没让他粘手。
虽然李拓阳的存在让陆建国在贺氏行动方便,但现在他已经跟贺行闹翻,事情结束后或许就不在贺氏工作,李拓阳的存在自然可有可无。
但贺行不会放任李拓阳留在贺氏是肯定的。
所以他现在是被陆建国抛弃,已经没法再留在贺氏。
理清现状,卓砚姿态放松些许,表情依旧紧绷,问:“虚假合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拓阳猛灌了两口咖啡,答非所问地问:“公司如果报警,我会坐牢吗?”
他已经被公司开除了,绝不能因为这个再背上什么罪名。
卓砚第一反应是李拓阳自己是做这方面工作的,难道他不知道?
随后他想起来纪深曾跟他说过,李拓阳能当上法务部的头完全是因为背后有人,他自己专业是金融领域,法律方面还是门外汉。
卓砚说:“职务侵占,虚假合同诈骗,你觉得呢?”
李拓阳狡辩道:“虚假合同不关我的事!”
卓砚嗤笑一声:“那就职务侵占,数额高达几百万,刑期五年起步,上不封顶。”
李拓阳脸色僵硬,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一双眼睛来回乱瞟,在判断他话的真假。
卓砚没拿这种事骗他,淡淡提醒道:“刑法二百七十一条,你可以自己查。”
手机亮起两分钟不到就被放下,李拓阳知道自己已经走进结果最烂的那条路。
他舔舔下嘴唇,谨慎地问:“如果我告诉你有关合同的事,你能保证我不被抓,贺氏不告我吗?我知道你跟贺总关系近,我只是不想丢了工作又坐牢。”
卓砚没立刻答应,只道:“那就要看你手上有什么分量重的东西了。”
没得到确切的回答,李拓阳犹犹豫豫地不肯抛出砝码。
卓砚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你来找我,就说明陆建国那边已经不管你了,贺氏现在虽然深陷泥沼,但要报复一个没背景的人还是相当容易。被辞退、涉嫌犯罪,你觉得你之后会面临什么?”
“行业封杀。”
“如果你手上的东西有用,贺行或许会放你一马,如果没用,我也不用再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卓砚的话精准打在李拓阳的痛点上,被当作弃子失去工作已经够糟了,他不想再坐牢,也不想被行业联手封杀。
陆建国现在已经完全不见他,他唯一还能稍微抱有希望的就是贺总。
一番思想斗争妥协后,李拓阳拿出手机,当着卓砚的面点开了一段录音。
“……这样真的能行?万一追究起来,这可是犯罪。”
“你怕什么?章是我盖的,还能追究到你头上?”
“我也不是怕……我看那姓贺的小子可聪明,他不会猜到我们提前盖空白合同吧?”
“猜到有什么用,他有证据?……”
录音很短,只有这么几句话。
人声比较模糊,而且很快就被掐断,听起来像是偷偷录的。
从对话内容卓砚已经猜出是谁,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问:“这是谁?”
“陆建国和杨成。”
卓砚拿过他手机,刚想再放一遍录音,手机屏幕就被李拓阳死死捂住。
他盯着卓砚,脑门冒出一层细汗:“卓律师,录音可以给你们,但是我的要求呢?”
对视几秒后,卓砚松开手,任由他按着手机。
“这音频是你偷录的吧?”
李拓阳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卓砚道:“你拿出这段录音,无非是想证明它对揭穿虚假合同有用。”
“但是偷录的录音不一定都能作为证据使用。”他无情地指出:“如果法庭认定这段录音是不合法证据,那它对公司打官司就一点用都没有。”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规定。
李拓阳脸色一下子就白成纸,难道他以为的保命手段都只是一场空话?
他不死心道:“总不可能什么用都没有吧?万一法院认为他有用呢?”
卓砚两手抱在胸前,眼眸淡淡地望着他不说话。
一片沉默中,李拓阳的心渐渐凉成冰块。
就在他即将掉入绝望深渊时,卓砚才如同救世神仙一般开口:“有。”
卓砚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如果他手机是透明或者李拓阳有透视能力的话,就能发现卓砚面不改色地在屏幕上戳了一下,同时一段刚结束的录音音频被保存。
卓砚拨通贺行的电话,开着免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接通后对面没立刻说话,卓砚说:“贺行,我见到李拓阳了。”
“怎么样?”
“他手上的东西对官司没帮助,其他方面可能有点用处,聊胜于无。”
卓砚道:“但他有要求。”
贺行停顿两秒才问:“哦?什么要求?”
李拓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卓砚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慢慢道:“他要求贺氏不追究他私下侵吞违约金的事,还要你保证不会对他进行行业内封杀。”
要求说出来后对面就没声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李拓阳着急地用眼神催促卓砚,迫不及待地要一个答复。
卓砚无视他的眼神,静静等待。
好一会后,贺行才轻笑一声:“李拓阳私吞几百万,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消息就想让我放过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李拓阳立刻喊道:“有用!真的有用!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景城那边派谁出庭!”
说完他又把目标转向卓砚,哀求道:“卓律师,我真的不能去坐牢,帮我劝劝贺总吧,求你了!”
卓砚看他两秒才垂眸道:“这是贺氏的事,贺总自己决定就好。”
长久的安静后,贺行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