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没有回答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以什么方式听见的,但卓砚知道他当时一定在现场。
所以,贺行刚刚眼神里展现出来的伤心和难过是因为他曾经说自己恐同?
但……为什么?
——卓砚,我喜欢男的。
脑海里忽然想到贺行曾经对他说的话,卓砚好像有点明白了。
难道是因为贺行高中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听见他的那句恐同,以为自己歧视这种性向吗?
卓砚出神地想了一会,只想到这种可能。
可惜人现在醉成这样,他也没法解释。
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呼吸逐渐放缓,卓砚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脱掉衣服后降温很快,卓砚手心是滚烫的,接触的时候感到贺行裸着的上身一片温凉。
“贺行,你先起来,把衣服穿好再睡。”
一直闷不做声的贺行突然笑了一声,虽然那笑听起来并无几分笑意:“……竟然这么真实吗?”
卓砚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贺行松开了他,兀自起身去翻床头的抽屉。
翻了一会什么都没翻出来,贺行烦躁地啧声,又里里外外重新翻了遍。
卓砚从床上起身,见他忙上忙下疑惑道:“……贺行,你在找什么?”
“药。”
贺行一边把抽屉翻得乱七八糟一边自言自语:“我的药呢,我还没吃药……哪儿去了,我记得就在这里。”
卓砚以为他是想找胃药,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吃过药了,刚刚吃的,不记得了吗?”
停下手中动作,贺行茫然地看着他:“……我吃过药了吗?”
卓砚肯定道:“吃过了,我看着你吃的。”
贺行闭上眼,几秒后又睁开,眼前的人还在。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吃药,否则怎么会还能看见卓砚?
不过既然卓砚说他吃过了,那他十有八九是吃过了。
“吃过了就好。”
贺行一边这么说,一边起身抓住卓砚的肩膀。
卓砚的肌肉不如贺行发达,力气也没他大,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倒在床上。
他以为贺行又要像刚才一样抱着自己,轻微挣扎了两下,但没用。贺行手长腿长,用了技巧和巧劲把他压着,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贺行没有再把脸埋在眼前这个不真实的人身上,他一寸寸地看过这张脸,呼吸轻缓小心,怕一个不注意动静过大,将眼前的人吓消失。
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以前这样时,他都会强迫自己小憩片刻,这样再睁眼时就不会再看见了。
但或许是今晚的幻象太真实,连吃完药后都还能看见,贺行没有选择之前的做法,而是任由自己靠近,任由自己紧贴内心深处的欲望。
打量良久,他轻声说:“刚知道被骗的时候,我特别想去质问你,想问你为什么骗我。”
贺行指尖轻轻拂过卓砚的眉眼,这次竟然连触感都那么真实:“但我没去,我找不到身份和立场。”
“可我好不甘心啊,卓砚。”
贺行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低头凑得更近,说话的吐息尽数打在他脸上:“别人都可以,我不行吗?”
卓砚的大脑在贺行摸上他脸的那一刻就停止了运转。
他机械地处理着贺行话里的意思,尽可能屏住呼吸,紧张地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人。
贺行近距离盯着他,头顶的小灯往外散发昏黄的暖光,在他脸上形成一片比周围暗好几度的阴影,阴影里盛满沉默的情绪。
四目相对,卓砚无言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因为我那句话生气吗?”
顿了顿,他解释道:“我当时是故意那样说的,但高中的时候我没有……”
“不是生气。”贺行打断他。
“是难过。”他一字一句地陈述,“听见你那样说,我很难过。”
卓砚怔怔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难过?
就算当初贺行听见他那些话,以为他恐同,讨厌同性恋。正常人可能会因为这样生气,愤怒,但为什么会感到难过?
贺行沉默地看了他很久,视线自上而下最后定格在他嘴唇那块。
“因为……”
在他的茫然中,贺行缓缓俯下身,嘴唇紧贴在卓砚的耳廓,湿热的气息滑过耳后每一寸肌肤,随后他唇瓣一张一合,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了五个字。
卓砚缓缓睁大眼睛,下意识往旁边转了一下。
贺行偏过头,吻在了他的嘴角。
闹钟响的时候,卓砚觉得自己才刚睡着,意识都还没完全沉入梦乡就被铃声无情叫醒。
看着镜子里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恍惚间想起自己好像前几天才说过再也不熬夜了。
但再困也得上班,卓砚简单洗漱完后拉开房门。
然后猝不及防和也刚出门的贺行迎面对上。
相顾无言。
一秒,两秒。
砰。
卓砚把门关上了。
门风掀动额发。
贺行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什么也没说。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卓砚这才松开紧捏着的门把手。
可他心脏还在咚咚直跳。
像只鸵鸟一样在卧室默默躲了十几分钟,他估摸着屋外的人这时间应该已经出门上班了。
总裁应该不好迟到。
卓砚悄无声息地打开门,又悄无声息地摸到客厅,准备悄无声息地出门,然后和在客厅悄无声息的贺行对上视线。
卓砚瞬间僵住。
贺行喉结轻动,正要开口。
就见卓砚一张脸猛地粉掉,迅速飞到玄关,扔下一句“我去上班”就砰地甩上门,连鞋后跟都没来得及提。
摔门那一下用力得地面都微微发抖。
贺行保持着正要说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卓砚刚刚站过的地方。
良久,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沉默地坐下。
脑海里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过。
所以,那不是梦,看到的也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他昨天……亲了卓砚。
想到卓砚刚刚明显闪躲的行为,贺行心里乱成一团,烦躁地闭眼靠在沙发背上,难得骂了句脏话。
会议开始十分钟,在张乔言第三次察觉卓砚走神后,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微严肃地叫他名字:“卓砚,你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的?”
今天她把林乐和卓砚叫到会议室想讨论一下周氏的合作,这才刚说了个开头,卓砚就已经走神好几次了,一看心思就不在这上面。
林乐看着兄弟脸上两个比上次更大的黑眼圈,感叹地啧啧两声:“不是我说啊卓儿,你这么努力,所里今年必须颁个最佳劳模给你啊。”
卓砚回过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言姐,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周氏的合作我先看看,明天咱们再谈这个行吗?”
他平时工作很认真,张乔言见他这么说,明白他是遇上了什么事,也就没多说什么。
把资料给他后,张乔言不大放心地说:“要是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休息,律所又不需要你天天坐班,别为了工作把身体搞垮了。”
“没事。”卓砚冲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