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雪花还在肆无忌惮的漫天飘舞。
范阳巷后街之上,京都监察使田公卿带着几十号御林军,快步跑到来福酒楼前,瞧见一地的尸体,儿子又被人抽大耳刮子,心中是怒火中烧。
只是一句话刚开口,便瞧见站在街上的白衣公子有点眼熟。
男人长这么俊朗,只要见过必然留下印象。
田公卿官拜正四品监察使,三年前,封家遇害,天子举办国葬,他曾到过现场,曾带着手下远远见过年轻的封无缺一面,此时略一打量便认出来了。
田公卿知道这位小侯爷为人低调很少出门,以至于京城很少人瞧见过。
但人家低调,可不意味着好得罪。
威震大夏的第一武侯,封武烈是什么身份?大夏唯一的单字级别的异性王侯,为大夏镇守边关,威名在异国都是响当当的。当年在京城读书,和当朝天子都一起坐在金殿房顶上喝过酒,一起去青楼拼过枪,在战场上救过命的交情……
他的儿子,可想分量有多重,冒犯皇室和谋反的事儿或许不敢干,但在京城杀俩寻常人,抢个妇女,你能咋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想多了。
田公卿瞧见儿子被打,便暗道不妙,急急跑到跟前,俯首躬身:
“下官田公卿,参见世子殿下!”
因为闹出了命案,周围的百姓基本上都跑光了,只剩下一帮子御林军和除魔卫。
听见田大人这句话,所有御林军都反应过来,连忙收刀躬身行礼。
虽然不清楚是哪位世子,但只有王侯嫡长子能称世子,大夏朝一共就七个,六个姓姬,都是皇族,一个姓封,反正不是他们这群大头兵能招惹的。
田御海怨毒的眼神微微一僵,叫委屈的话连同血沫一起咽了回去,爬起来躬身道:
“小人有眼无珠……”
啪——
田公卿抬手就是一巴掌,便把儿子给抽地上了,从御林军手里拔出官刀,便怒声道:
“逆子!竟敢冒犯封世子,今天我便清理门户……”
封无缺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抬手制止的意思,他还生着气呢。
田公卿举着刀,哪里敢真往亲儿子身上砍,见封无缺连句场面话都不说,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旁边的除魔卫卫和御林军不是瞎子,见状急忙上前拉住田公卿:
“田大人息怒,今日都是误会……”
田公卿自然顺势被‘夺’了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田御海几眼,悲声道:“犬子有眼无珠,还望封世子海涵……”说着看向躺在旁边的两句尸体:
“听闻封世子,是天生无筋骨体质,没有武艺在身,这……”
听见这话,众人才想起这一茬。
封无缺出生就是没有筋骨的普通人,正常人修炼必须拥有筋骨,修炼真气入体。
而他没有真气,无法修炼,又是怎么将这些人击杀的呢?
封无缺方才杀人的场面,可半点没有普通人的样子。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封无缺也知不能暴露,皱了皱眉头:
“我确实没有真气,就随便练了一点体术,有问题?”
“……?”
全场默然。
解释倒是没问题,虽说体修杰出者能自保一二,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田公卿半信半疑,不可能上去给封无缺检查身体,只能转而道:
“嗯……不知世子今日如何与御林军起的冲突?天子脚下当街杀御林军,恐怕不好和圣上交代……”
封无缺伸出双臂,挑了挑眉毛:“田大人若是为难,按律抓我回去秋后问斩即可。”
田公卿脸色一僵,他哪儿有这胆子!天子不开口,他自作主张把武侯独子扣了,边军将领哗变了怎么办?造反了怎么办?
田公卿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躬身道:“世子殿下,您莫要为难下官啦。杀御林军的事儿你给句话,下官也好向上面禀报不是。”
封无缺这才收回双手,声音平淡:“喝多了出来逛逛,瞧见这御林军欺负姑娘,顺手杀了。”
他若是说这姑娘是大魔头,那不就没办法带走了吗?
随着死去统领过来的两名御林军,也上前禀报了原委,确实是这统领不问清楚缘由就要抓人,封无缺出手阻拦,引发的冲突。
田公卿听完前因后果,脸色不太好看,想了想:
“世子殿下,您报个名号即可,若是这小统领听见您的名字,肯定不敢拔刀冒犯……”
封无缺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要不是世子,他今天就能拔刀把我砍杀当场?”
田公卿脸色微僵。大夏纪法森严,‘修士以武犯禁’是重罪,闹事被御林军打杀的人不在少数。按方才的情况看,若真是个寻常江湖浪子阻挠执法,确实会被御林军打杀。
可即便御林军有错,也不是您仗着身份杀人的理由啊!
当然,田公卿也没傻到和王侯世子讲道理,当下点头道:
“世子所言有理,此事下官会如实禀报,圣上定会明察秋毫,公正定夺。”
封无缺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后街,撂下一句:“这酒楼的维护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就交给你们啦。”
田公卿能说什么?一众手下都在旁边,当下只能抬手恭送:
“知道了,世子殿下。”
来福酒楼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木。
封无缺刚刚转头,发现哪里还有苏北芊的影子,顿时怒火中烧:
“人呢!到嘴的天鹅居然飞了!”
...
说话之间,除魔司的人渐行渐远。
夜里
一间医馆的房间之中,田御海躺在病榻上,半边脸通红,几乎肿成了猪头,艰难开口:“爹,今天的事儿怎么办?”
田公卿脸色阴沉,背着手来回渡步:“能怎么办,凉拌。本来是收到举报,彻查青楼诡杀一案,结果吃了个大亏,还把脸丢尽了。”
田御海摸了摸刺痛的脸蛋,疼的直冒冷气:“是啊,青楼一案牵扯甚大,本来以为有线索,没想到最后,闹这么大动静却毫无所获,如果要写奏本的话,必然被监察司这群疯子咬一口,怎么交代才好?”
“还能怎么交代,弃车保帅。”
田公卿背着手停下脚步,轻声一叹:“给举报之人递个话,让他拿几个脑袋出来顶上,明天带人一抓,扣个欺诈官府的帽子,这事儿就算过去啦。”
田御海点了点头,又疼的哼了一声:“嘶...若非碰巧撞上了封无缺,岂会压不住……堂堂王侯世子,目无法纪当街杀人,还杀的是依律办事的御林军,爹爹若不乘机参他一本,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田公卿眉头一皱:“你恨有什么用?能把封无缺咬一口?在京城做官,谁没被王侯子弟恶心过,都照你这个想法,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当街宰了。”
田御海听见这话,便知道今天这顿大耳刮子白挨了,有些恼火:
“封无缺碰巧撞上了除魔卫办案,被冒犯自卫也无可厚非,但隐瞒身份借机杀人的事儿也属实,如实禀报都够他喝一壶,还能为他遮掩不成?”
田公卿蹙眉渡步,思索了片刻:“为官者,不能计较一时之得失,为父如实禀报最多让封无缺禁足几天,彼此却结了仇……封无缺是王侯独子,二十岁必然继承侯位,有一线香火情在,日后总能用上……”
“爹爹的意思是?”
“嗯……就说福来酒楼出现魔头的踪迹,是封世子闲逛碰巧,恰巧遇见了除魔司,本不想出面,奈何除魔卫办事不利被魔头杀害,所以才不得不现身帮除魔卫解围……”
“啊?!这……这么一来,发现魔头,营救百姓的功劳不全成封无缺的了,而且还侧面暴露了他武力惊人的事实,封无缺会不会不承认……”
田公卿眉头一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等名满洛阳的好事,世子怎么会不承认呢?武功惊人又如何。朝廷肯定不会相信,真相都是给老百姓看的。
到时候世子的心里面自然会记得为父的好...在京城当官,得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