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抢走我相公》全本免费阅读
“覆水难收”之理,陆柔良同样懂得。
她不能够回头,无法使孙芙蕖成为相国夫人,却也已无法向前,唯有被动地等待下去。
当她尚还是丛珊之时,她呼风唤雨久了,不明白何谓“失意”,更不懂“运去英雄不自由”的道理。
身为国之瑰宝般的“天才少女”,她生来便绽放,而又花期永续。
她非深埋在乱石下的璞玉,无须艰难困苦砥砺,不需要命运教会给她,世人无论高下,皆受困于这天地。
作为天之骄子,她备受造化偏爱,但她活得久了,便也不得不学着生出耐心,忍受眼前的煎熬与摧折。
起码在报复乔络的事情上,她必须磨练心性,收敛她灵魂的棱角与锋芒。
她不能再唯独靠她自己,而必须借力于韩愫,亦要借天时地利才行。
如果此后之事,能够幸如原文一般发展,那么韩愫便也就履行了他的承诺,未辜负她对他的真心。
在等待云开雾散,局势渐趋明朗的过程当中,陆柔良痛苦度日,难捱乔络尚还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无数次地自问,又无数次不得解。
就连身在梦里,她都还与孙芙蕖同行于御苑山林,说着她理解乔络的苦衷,同情他不幸的遭遇。
那场秋狝当中,那些天真的话,她而今再想来,唯觉可笑至极。
彼时她早已囿于书内,竟仍视自己为局外人,轻巧地旁观乔络的生平,简简单单地妄图做出评判。
固然乔络的恶,非他一人罪过,其命运既可恨亦可怜,但她却本不该自以为能理解,更不该大发慈悲地同情他。
她亲身受他辱虐,险被他割断喉咙,目睹了他的疯魔,清楚他无可救药,遂已做不到秉持初心,如从前般看待他了。
连日以来,每当思及乔络,她便对他恨之入骨,殷殷期盼着他的死期。
若他丧命,她必定喜难自胜,忍不住拍手称快。彼此间深仇大恨,已然令她觉得,这彻头彻尾的畜生,甚至罪不容诛。
故而在原地等待消息之时,她矛盾而又迷茫,于理她记得他的无奈,于情却恨不得他万死。
个中是非对错,本该如黑与白,泾渭分明。
可她辨不清乔络其人,究竟是战争杀戮的受害者,还是沦丧了人性的怪物。
所以她更不知,怎样才算是正确地审视他,是应宽容,还是应该怨憎。
她仍未得到答案,却终也熬尽了这艰难的时日。韩愫带回消息,宋皇钦定其监斩太子。
至于东宫一系,宗正与太子少傅师徒,亦皆难免死罪。
宗正本欲趁太子落网,此案暂无定论之时,致仕归田,于风口浪尖上全身而退。
太子少傅则仍未死心,为储君百般辩解,既言当初芳菲苑的龟奴绝非替罪,又道乔络初犯,实乃为龟奴那“鬼蜮邪祟”所惑,失手杀人。
他毕竟身为太子少傅,若保得住乔络,来日里便是帝师,官拜上公太傅,高居朝臣之首。
这通天路他舍不得,韩愫却不容他苟延残喘下去。
将来他受封太傅,必并录尚书事,那么韩愫与尚书令金议,当年的一切苦心筹谋,便都将是为他作嫁衣裳。
借由乔络伏法,韩愫对东宫党羽赶尽杀绝。
宗正史无前例被诛十族,不仅未如愿辞官抽身,更连师生一族,爱徒太子少傅,亦遭斩草除根。
宋皇不肯替太子党羽网开一面,只因天下百姓,亦未饶过他犯案的皇儿。
先时既已有顶罪之人,阖家枉死,而今民怨四起,百姓众怒难平。
乔络必有一死,宋皇又岂会任由宗正,于这桩凶案之中摘清?
宗室涉案,此人玩忽职守,以至于事态恶化,一发不可收拾。
宋皇救不回三太子,便也应允了丞相之请,诛杀宗正十族,以那些人的性命来为储君陪葬。
可他虽于此案中无计可施,却愈发记恨起丞相韩愫。
韩姓族人,屡害死他的皇子,使他膝下鲜有儿孙,宗室衰落凋敝,大宋基业几乎摇摇欲坠。
因心怀“经纶济世”抱负,当初他与发妻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乔经”。
此子尚极年幼,未及序齿,便丧命于迁都之路。
这一笔账,他记在韩愫祖父身上。
待他的第二个孩子出世,平安长大,皇太子乔纶本该是一代圣君明主,却在宋夷之战中尸骨无存。
他至爱之子的死,他亦算在那老臣的账上。
皇后诞下了二公主后,便再无法生养。因“继”与“济”同音,又有“传承”之意,他们便共同为这唯一的嫡女,择“继”为名。
后来纵他又有了第三、第五皇子,为他们择取“络绎不绝”之名,却未能够如愿,等来乔纶从战场上归来的消息。
许是他注定子嗣艰难,遂为六皇子取名为“繁”。
可偏生天不遂人愿,乔氏宗室未能枝繁叶茂,更反而连他的三太子乔络,都要被韩家后人亲手夺走性命。
他逼死韩愫之父,今韩愫斩杀他子。如此冤冤相报,似乎永无止期。
慨叹命运不公,又敬畏天道轮回,宋皇因储君之死急火攻心,自此卧病不起。
皇帝无法上朝,大宋江山社稷,遂皆归于韩愫。
他今辅政监国,代掌皇权龙玺,既已位极人臣,又更只手遮天。
值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际,韩愫虽则有“功高震主”嫌疑,却至少诚然是“帝国第一权相”。
孙芙蕖纵不是穿书者,但与陆柔良一样清楚,恰在当下,雪地里的打火机完结此文,停止了对书内这世界的记述。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韩愫已登上权力的巅峰,又似乎必将有更加光明的前程。
但文字之外的现实,远非如此,孙芙蕖无比清楚,陆柔良将被迫为垂危的宋皇,献出她腹中已成形的骨肉。
胎儿作为药引,却未助宋皇回天,韩愫以毒杀君主之罪,甚至牵连妻子,害她同他双双入狱。二人终被赐鸩酒,下场无尽凄凉。
孙芙蕖虽不欲一再妇人之仁,可陆柔良死期将近,她终是良心未泯,没办法旁观下去。
在她看来,毕竟陆柔良作为相国夫人,已替她经受了太多灾祸。既然此后唯余那一场死劫,她何妨助陆柔良逃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