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翌日风和日丽,帅府里平和安宁。  “你说啥?闹鬼了?”  “正是。”  “邓愈家里还能闹鬼?”朱元璋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诧异提问,“你确定那是邓愈?”  “并无虚言。”吴策半跪在地上,恭敬道,“邓将军家中彻夜明亮,整条街的人都瞧见了,安插在他府中的探子说,诸事奇异,确实是有鬼。”  “有没有人伤亡?”  “邓将军的夫人收到惊吓,不过没有大碍。”  朱元璋每天日理万机,拱卫司的某些消息他不知道,那再正常不过。曹氏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直被记录在册,也就是事情闹大了,才值得被吴策通知一声。  “他咋没去镇妖处?”老朱同志道,“是不是觉得那里不好?”  这句话语气冷淡,但凡吴策给出的答案不太好,朱元璋就要生气了,而且不是当时生气,是憋起来生气,日后玩个大的。  “不,是他担心大都督不高兴。”  “……下去吧。”  “是。”  朱元璋拍拍衣服,套上靴子,随便一洗脸,就往外面走去,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派人叫邓愈过来,下人就通知了,说邓将军来了,在外面等着求见。  “让他进来。”第98章 牛头马面的实习  邓愈行礼后站直身体,脸上有两个特别明显的黑眼圈。  朱元璋心里本来还有点火气,一看见他的脸,反而乐了。  到底也是因为咱没有给出个明确的指示来,大都督嘛,也是咱的权力,他忌惮的究竟还是咱,不是旁人。  拱卫司既然能在张士诚的领地里得到一张沈万三的画像,能在邓愈的家中插有暗桩,又怎么会不上报朱文正的所作所为。  抛开这个无孔不入的特务部门,老朱同志也不是傻子,识人之能技能点满的他,一早就明白侄子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考虑,比方说朱文正的作战能力、功劳、派系、亲疏关系,还有他死去的爹。  对,大哥。  当年咱漫山遍野地乱跑,总是大哥把自己的野菜留下来给咱吃……  “元帅。”邓愈出声道,“属下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讲。”朱元璋回神,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属下家里头闹鬼……事情听起来可笑,但确实是真的!”邓愈尴尬极了,磕磕绊绊地解释,“昨夜属下熟睡之后,有一个影子站在床边,轻呼邓愈二字,点灯以后却没有踪影,只剩下床幔和地上的血手印、血脚印。”  “你有没有什么仇人?”  “这,属下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哪知道谁是谁?所以属下想求大帅派几个得道高人来家中驱鬼,直接从鬼身上查起更为方便。”  “不行。”朱元璋意味深长道,“你这个事蹊跷,还是自己去镇妖处上报,多请几个道士开会研究研究,早点弄清楚原因,留下案底,对整个应天府都好。”  邓愈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朱元璋的意思,这是直接给他命令啊!难道说大帅已经知道夫人隐瞒不报的原因……不,大帅提醒的应该是自己。  难道说朱文正将不再得宠……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虽说朱元璋没有给出特别明白的东西来,但邓愈认为,这是一种信号。  鬼还在家里,当下他也顾不得别的,赶紧告退出来,骑马直奔镇妖处。  ———  镇妖处,妖事厢房二号。  “叫什么?”  “牛头。”  “……牛头?姓牛叫……头?”小吏手里的笔迟迟落不下去。  牛头看向马面,马面挠了挠头上鬃毛,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你是姓牛头?没有名字?”  “那你就是姓马面?”牛头一边大笑,一边指着它,“这比我还奇怪呢。”  “啧,你在挑事?”  小吏连忙劝架:“不要吵,姓什么都不奇怪,我先空下这一行,之后再填。我们来谈别的,住址呢?”  “我们住在酆都牛马街。”  “啊?酆都是在哪个府?”  “不用问了,退下吧。他们的册子交给我就好。”  “属下知道了。”小吏惊讶回头,看见是朱标,什么也没问就赶紧退下。  朱标拿起桌上的本册,念道:“应天府镇妖处第一届实习生报告手册……还真的用了我的说法。”  “公子。”牛头马面一齐惊喜道,“你来了!”  “嗯。”朱标今天是以朱元璋长子的身份来视察的,被马秀英套了身漂亮衣服,带着香包玉佩,一身叮哩当啷的挂件,手拿折扇,看着就是个……特权阶级。  “你们为了拘魂是常来人间的,我也不用多交代什么。”朱标笑了笑,用扇子敲敲手心,“实习完以后,我有个工作,你们干不干?”  “干!当然干!”牛头率先答应。  马面犹豫了一会儿,也点点头。  “是这样。我打算找人来担任城隍,仿照民间传说建立阴阳制度,收容冤魂,替他们昭雪平反,每一村,每一镇都要落实。”  两个妖怪面面相觑,因为朱标大胆的计划而震惊,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们本来就有相关经验,第一个城隍诞生后,他最合适的助手就是你们。”  牛头一向被谴责鲁莽,这时却也退缩了:“公子,可你也看到我们俩在酆都的情况,这种当官的事情,我又憨又笨,马面聪明点,可是也不怎么行,实在干不好,到时候我们俩被嫌弃是小事,辅佐不了城隍不就完蛋吗。”  “你把我和泰山府君比吗?不会有任何人、妖、鬼歧视你们,就算有,也可以来找我告状。”  “那当然不会,他还配和您比?”牛头连忙否认。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顾虑?刚刚还高高兴兴地答应,不能突然打退堂鼓。”  朱标又道:“况且以后你们都是和良善百姓来往,恶鬼都交给镇妖处即可。”  “那倒,那倒……”牛头吞吞吐吐。  马面一推它:“别说了,咱们答应!公子的恩情,不是正好报答?你还想白吃干饭不成?”  “你放屁!”牛头愤怒道,“我可以为公子死!更可以为公子活着!”  “那不就得了。”马面对着朱标拱手道,“日后的事,公子尽管吩咐。只是我们现在搞不懂这个实习是怎么回事,还望您讲讲。”  “主要是干杂活。干杂活可以摸清楚镇妖处的工作流程,也能帮你们缓解紧张心情,好与其他人相熟。除此以外,只要引导一些道长和大师进入酆都,处理里面残留的恶鬼就可以了。”  “这些恶鬼怎么处理?”马面担忧道,“酆都里最起码有十几万鬼魂,从里面挑出恶鬼来就够费劲了,更别说消灭他们。”  “这个不用担心。”朱标道,“赵轻涯在酆都城里找到了钟馗的账本,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记清了,一直记了二百九十八年,我估计没有任何遗漏。”  “这么久!”马面喃喃道,“他从那时候就开始……”  “算是坚定不移地走在作恶的路上。”朱标叹道,“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愧疚,愧疚便宜了他,自己开心,才对得起以后。”  “我,不,属下,属下受教了。”  牛头因为在太平酒楼时就被伤透了心,这时反而无所谓了,毫无感觉,大大咧咧,抓重点格外偏离:“公子,你说到那姓赵的侠客,可我这几天怎么没瞧见他?”  “赵轻涯没来应天。”朱标道,“他野惯了,已经走了,说是要去长安看看,然后再去蜀地,感受感受李白写过的风光。”  “可是他不是想来镇妖处吗?手里还有个凭证木牌。”  牛头记得赵轻涯向它展示过牌子。  “他迟早会来的。”朱标微笑着,两只眼睛也咪起来,“镇妖处的建制在逐渐扩大,以后建了国普及四方,私自猎妖就是违法的,他还能去哪里?”  咕噜。  马面咽了一口口水,牛头没听出来,它可是明白了。  好么,现在过来还来得及,以后再来眼前这位可就是太子了,公子还没把身份告诉赵轻涯,到时候可有得看。  “好了,这东西我给你们填吧。”  朱标坐下,一手拾起小吏搁下的毛笔,一手翻开册页。  他放在桌上的扇子自发浮上空中展开,扇面弯曲,柔软异常,像两个小手一样灵活,替他一圈圈磨起墨来。  牛头目瞪口呆,惊讶道:“这是什么法器?也太厉害了。”  “是把普通扇子。”朱标笑道,“我抽了那条黑蛟的龙筋给它,除灵性更近一步,变软了点外,还没看出什么变化。”  折扇一听这话,把墨条扔下,两边扇角伸向中间,“叉着腰”,似乎是生气了。  朱标只好道:“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我还是喜欢你。”  它这才“喜笑颜开”,重新动作。  谁会管这个叫普通扇子?牛头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因为位置碍着了扇老爷飘来飘去,还被它驱赶到了旁边。  “地址填镇妖处吧,让万贯给你们分配宿舍。”朱标写下端正的楷书,“姓名,不如填姓牛姓马,名字也就填头和面,日后起了字再改。工资先领基础的如何?找到城隍后加上奖金。”  牛头马面在酆都哪里领过什么工资和奖金,听见这些几乎要感动到痛哭,立刻表示朱标说什么是什么,给一个铜板都行。  这样的精神正是橘非同志缺乏的。  一阵敲门声响起,朱标让人进来。  长孙万贯推开门恭敬道:“公子,邓将军来了。”  “找我?”  “不,是来报案的。”长孙万贯展开手中墨迹未干的纸,“邓将军家里闹鬼,请人去除,您看派哪个?”  “将军家里?”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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