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劝说与转折

雪停的这一日清晨,谢宣把这封故意卖弄玄虚的信随手放在了桌上,没有再去理会它。

他心中疑惑诸多,但有一点很确定:这封信绝不是皇城人寄回来的。

如今是打仗时,任何不知源头的信都值得被仔细研究,谢宣如今是自在的闲人一个,懒得去管顾任何会叫他苦恼的事端,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此事应当告诉陈元狩。

然后,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吃过早饭后,谢宣靠在椅上看书。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陈元狩进了营帐,把没穿靴的他横抱到了被褥上。

陈元狩俯蹲在他膝下,又稍站起身,与他的脸离得很近。

双脚浮空的处境下,为了寻回横抱后不稳的重心,谢宣的小腿不自觉地搭上了陈元狩的膝盖,几乎下意识的,他把腿微微一抬,未穿足衣的脚踩上了陈元狩半曲的膝盖上。

谢宣莫名觉得这行径有些怪异,可陈元狩不动,他便也懒得动。

如此静了半晌,陈元狩圈握住谢宣的脚踝,不常暴露的部位比其他地方更白,此处像是只有骨没有肉,细得与手腕差别不大。

陈元狩握得不重,甚至是很轻,可谢宣依旧极为抗拒,当下就想把脚抽回。

然而陈元狩没给他使力的机会,起身想要亲他。

想到今日还有重要的话要与陈元狩说,谢宣伸出双指堵住对方干燥温热的嘴唇,想抗拒掉即将到来的亲吻,可陈元狩的动作没停,他睁着眼,眼见着自己的手指一路往后挪,直至抵在了二人唇瓣中间。

“我收到信了。”谢宣向后仰着脸,指尖一动,指向了右侧放着许多书册与信纸的桌面,“送信的士兵回军营了吗?”

“没有。”陈元狩回答地很快,“应该早就死在路上了。”

谢宣早料到了他的回答,在他已经做出的几种猜测里,没有一种可能的猜测是说这位帮他送信的士兵能活着回来的。

他忽然想到前两日给他递信的生面孔士兵,对方硬要挑陈元狩不在时进营帐,如今看来也有理可循。

尽管真相已经有了隐约的轮廓,不过他更加不解,士兵要想潜入敌营是件难上加难的难事,敌军大费周章成这样,就为了给他送一封信?

此时,陈元狩忽然道:“昨日,军营里死了几个士兵。”

谢宣怔愣一瞬,陈元狩补充道:“是我要杀的。”

“他们没做好该做好的事,让潜伏进军营的敌军与你碰面。”陈元狩慢慢道,到了末尾,语气变得格外肃冷,“他们该死。”

言语间,谢宣好像隐约又能闻到眼前人身上的血味与沙尘味,片刻后,他轻叹了口气,道:“你不应该这样。”

陈元狩没应话,却好像在问他,他应该什么样。

谢宣道:“你应该做个好老大,过个几年,再做个好皇帝。”

默了好一会儿,陈元狩忽然低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谢宣答不出。

他不可能和陈元狩说,因为他看过的书里是这么写的。也不可能和陈元狩说,你若是不按书里写的来,也许我和你都会死。

也许是他在此处的缘故,如今的陈元狩比书里写得还要更疯些,书里的陈元狩虽疯,可从不会用与喜怒无常的暴君无异的行径对待下属。

陈元狩很强,强得胜过天下所有武者。谢宣一直相信这一点,可陈元狩再怎么强,如果不能让他安稳地活着,他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这座军营里待下去。

不过,尽管陈元狩问了为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陈元狩并非是真的在好奇这些。

稍作迟钝后,陈元狩抱紧了谢宣的腰,将他拉得离自己近了些,紧接着,又在他近处轻声道:“你不喜欢我杀他们,我以后不会杀了。”

说话的嗓音听着很嘶沉,但陈元狩的嗓音本来就是如此。除此之外,谢宣竟然听出了像白日梦一样荒诞的小心翼翼。

尽管谢宣觉得这个结果与他想要的依旧不符,但依旧点了点头,应道:“好。”

他有意为之,带上了安抚的语调。

可他也该预料到,被顺了毛的恶狼也依旧是恶狼。

下一秒,陈元狩顺势握上了他的手腕,将其强抵在了软枕处,他低下身,吻上低眸就能瞧见的唇瓣,渐渐的,本就泛红的嘴唇被咬得更红。

亲吻来得过于凶猛,谢宣渐渐合上眼,后脑勺枕在陈元狩的小臂上,沉入有些混沌的意识里。

耳边依稀能听见营帐外的动静,有人声也有鸟啼。

他最先是将这些声响听得极为清晰,唇齿厮磨后,意识彻底昏沉,又逐渐什么也听不到了。

冬寒未退,被外的温度冷得叫人发抖,可他如今在被褥里,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烫得吓人。

往往在他逃避似的撇开脸时,陈元狩就又会吻上来,能呼吸到的氧气被野蛮地掠夺殆尽,谢宣眼前一阵阵晕眩,忽然间连喘息的气力也没有了。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枕上的美人低声喘着气,细嫩白净的皮肤上四处留了不和谐的印记,肩膀与脖子被啃咬得青一块红一块,不像是人干的,反倒极像是狗啃的。

谢宣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就是太累了。

以至于他完全无法理解陈元狩为何仍然这般有精力,更加怨念于如今被桎梏在对方怀里这件事。

谢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如果陈元狩以后做了皇帝,应该给他记一等功才对。

陈元狩停下动作时,谢宣的大腿各泛着一道不窄的红印。

谢宣只低眸瞧看了一眼,眼前登时又浮现出此处究竟干了些什么的画面,当即便羞得在心里发誓绝不再看第二眼。

到了晌午,营帐外升了太阳。

陈元狩为谢宣拿中饭,也下床看了信,可反应却不大。

对于他的反应,谢宣觉得奇怪。

平日里一丁点风吹草动,陈元狩就好像要把他永远关在这间军营里似的,怎么反倒到了真正会有危险时,陈元狩反倒显得出奇淡定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元狩把谢宣写的那封信认真叠好,放进原本的信封里,低声问他:“收到信的人把信送回来了,这封信……能送给我吗?”

谢宣浑身上下酸痛得离谱,正坐在榻上对着一点也不想吃的中饭泄愤。他把木筷往饭里摁,与此同时,袖口往下一松,手腕上的红印露了出来。

看到手腕上的罪证后,谢宣抬了抬眼皮,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要送给你?”

“你说谁拿到就是谁的。”陈元狩走上前,坐上床榻,道,“那它被送回来了,就是我的了。”

随着陈元狩靠近的动作,谢宣在床上退了退。

这话叫他听得无语,“一封信而已。”

陈元狩看过了信,也知道信上写了什么。结果,此人反倒不要敌军寄来的信,硬要执念于他写的那一封。

“嗯,一封信而已。”陈元狩笑了笑,“送给我吧。”

谢宣讽道:“你非得问我做什么,信在你的军营里,我不想给,你就不拿吗?”

讽完后,谢宣仍觉得不解气,“我不想你动手动脚,怎么不见你照办?”

话音未落,陈元狩凝看着气急的他,脸上的笑变也没变,神情格外的专注,忽而低头咬上了他的嘴唇,接下来动作却格外温柔,一点点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氧气变得稀薄。

身体要倾倒之时,陈元狩的臂肘撑住了他的腰,亲吻也随即变得更加腻人。

意识蓦然又一沉,谢宣的手松了力道,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等这个吻结束,陈元狩在他耳边低声喊道:“公主。”

谢宣无语了两秒,忽然又听陈元狩痴人般呢喃道:“我喜欢你。”

谢宣没应话,心里却想,你喜欢个屁。

这几日里,仗还没打起来,陈元狩变得更加黏人。

也不知哪日,谢宣听来了要开战的消息。

在这天的下午,陈元狩不知道从哪里抱了只小白狗,回到了军营里。

谢宣抱过还紧眯着眼的小狗崽,想着他好像忘记告诉了陈元狩,他也并不喜欢狗。

与此同时,他也觉得恍惚。

他去皇城的街市买那只小土狗时,他与陈元狩才十六岁。那时他战战兢兢,生怕陈元狩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等到了今日,那些场景与他而言,早已模糊不清了。

谢宣对此向来极有天赋,像是不去想不喜欢的旧人,也像是忘掉难过与讨厌的往事。

春日来临,华阳郡内僵持着的双方队伍也再次开战。

谢宣终日靠在椅上或躺在床上,有时逗狗,有时看书册。

除他这个闲人外,另一边,陈渊在军营里看书写文章,偶尔还会交于他看上一看。

谢宣不懂如何评价文章,只知道他在陈渊这个年纪时,定然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开战后,没过多长时间,谢宣就听陈渊说,华阳郡的北面,马上会有人要来。

这话说的很隐晦,可谢宣知道,皇城就在华阳郡的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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