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
次日, 李玉娥照旧早早出门。
她把摩托车停到村委会的车棚里，正准备进楼里时，迎面碰上一人。
李春林一大早就来村上等着了, 比李玉娥到得还早，此时见她进来, 连忙上前：“玉娥啊, 那个, 春林叔有话和你说。”
“我也有话和您说。”
李玉娥把手上的挡风手套摘掉, 脚步不停, 到办事大厅里去给火炉添煤：“正好，一会儿等村上其他人来了，咱们一块说。”
李春林神色一僵：“有些话还是别在别人面前说了吧。”
他换上哀求的脸色：“春林叔是真知道错了。”
李玉娥深吸一口气, 放下添煤的火钳, 转头望着他：“是吗？”
李春林连连点头。
李玉娥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好，那我告诉您, 二楼根本没多装监控，你坐得那就是死角。”
李春林脸色一变, 几乎立刻竖起了眉毛：“你这个……”
不等他骂出口，李玉娥就打断了他：“刚刚你没说完的话，才是你真实的想法。”
她不再搭理李春林，上楼修改好二楼会议室的会标, 给田小勇打了电话：“通知全村的村民代表, 来村委会开会。”
她急着赶快开工推进项目进度，一天都不想多等。
这次村委会没有列席人员, 会议室比上次安静很多。
李玉娥念完了自己加班加点细化出来的提升改造项目入选农户标准，念完之后望向在座代表：“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代表们面面相觑, 半晌后才有人带头喊道：“没意见。”
她细化出的标准完全是赋分制，按照劳动能力丶接待水平等十个大类分别打分，对全村所有农户都进行了分数排名，按照分数高低选择农户进行提升改造，任谁想挑错也挑不出错来。
加上不少村民代表排名并不是很靠后，想着自己家应该就是下一批改造对象，所以也不反对李玉娥的名单了。
“好，李家湾村首批提升改造农户名单就此通过，接下来……
她望向坐在角落里的春林：“我还有件t事要告诉大家。”
……
开完大会，一天又过去了，李玉娥只觉身心疲惫。
她给秦书记打电话汇报了村上开会的情况和她做得决定，也没功夫去搭理愤怒的李春林，只想回家歇歇，吃奶奶给她做的饭。
刚骑车看见自家小院，就看见袁克和陈梦楠站在路口，一人手里拖了个行李箱。
李玉娥轻叹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年已经快过完了。乡村的年轻人们也都像候鸟一样，陆陆续续要飞出贫瘠的家乡，飞往外面的大城市。
“到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李玉娥停好车，看着面前拉着行李箱的陈梦楠，从兜里掏出来了那两张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皱皱巴巴的五十块：“这是你弟弟让我给你的，说是当做你的路费，现在也到了给你的时候了。”
陈梦楠低头望了两张五十块好久，又把钱递给了李玉娥：“告诉他，我不用，他留着自己买本子橡皮。”
“他攒了好久的，给你你就拿着，别辜负小孩的心意。”
李玉娥把钱给陈梦楠装进兜里，朝她挥挥手：“去吧。”
陈梦楠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她突然又小跑回来，用力抱了抱李玉娥：“玉娥姐，我会在外面好好学手艺的，等村里的厂子建好了，我一定立刻回来。”
她本来是打算和袁克一起去电子厂的，那里按件数给工资，钱多。但得知李家湾村马上要开始建设食品厂之后，陈梦楠改变了主意，决定去食品厂打工，了解南方的生产经验，回来帮李玉娥的忙。
“那你就得好好学了，争取在人家厂里早点升官，毕竟回来之后一整套流程等你呢。”
陈梦楠重重点头，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道：“玉娥姐，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陈梦楠的弟弟陈小龙是高年级的孩子了，她在家时还能管管他，督促一下学习，但她走了之后，家里只剩陈小龙和陈虎两人，陈梦楠一是担心陈小龙和陈虎学坏，二是担心他贪玩耽误学业。
“玉娥姐，我知道你特别忙，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帮我多教育下我弟弟。我没读出书来，但是我希望他读出来。”
陈梦楠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了。
她趁李玉娥不注意，深深朝她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跑到等待的袁克身边，坐上了一辆已经载满年轻人的面包车。
年轻的村支书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面包车迎着夕阳的馀晖，一圈一圈地环着山路往下走，直到再也看不见。
陈梦楠担心的没错。
李玉娥转身往家里去，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留在山村里的大都是老弱病残幼，不少家庭都是留守老人带着留守儿童。
学龄前儿童还好，可学龄儿童呢，很多都糊弄爷爷奶奶不写作业，到学校去又被老师训，李玉娥作为村支书，也接到过不少学校老师打来让协助教育孩子的电话。
李玉娥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她也是孩子过来的，哪里不知道孩子有多难管，就算是她，叛逆期也总和李奶奶吵架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李玉娥掏出来一看，是刚走的陈梦楠发的消息。
还是为了她弟弟吗？
她点开信息，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什么嘛……”
陈梦楠给她发了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
她坐在火炉前应该在说着什么，一旁的顾煜偏过头听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色平静中带了一丝柔和，不见他平时的冷淡。
陈梦楠配字：“刚刚走得太急忘了说，玉娥姐，你一定要把握住幸福啊！”
这小姑娘真是，看偶像剧看太多了。
尽管这么想着，李玉娥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按下了保存键。
她刚要把手机放回衣兜，准备到堂屋里去找李奶奶时，手机又响了。
“这陈梦楠坐在车上还一直玩手机，小心晕车。”
李玉娥嘀咕着，还是打开了页面。
不是陈梦楠发的，是那个漆黑的头像发的。
一张下雨的照片，繁华的城市笼罩在雨雾里，宏伟但孤寂。
她下意识地点开系统天气看了一下，果然瞧见他的城市现在在下雨。
所以，这是分享吗？
女孩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下一刻，对方就打了电话过来，还是视频电话。
南市还在下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顾煜早上和朱助理一同去往市郊的子公司，因为出门早，朱助理接了两个女朋友的电话，电话里女孩叮嘱他不要喝冰美式，好好喝热水。
朱助理一脸荡漾地挂了电话后才察觉到身旁那道锐利的视线。
他坐直了身子，立刻道：“不好意思顾总，以后上班时间我一定不会再接私人电话了。”
都怪他昨晚拿了那么多的加班费，有些飘，居然不把顾总当外人看了。
顾煜“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翻阅起早上的报刊。
过了好一会儿，朱助理都要忘记这事儿了，男人忽然又问：“你和你女朋友，怎么在一起的？”
顾总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朱助理心中腹诽，嘴上还是老实回答：“校园恋爱，她是我师妹。”
“哦。”
身旁的男人又沈默下来，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但朱助理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菜鸟总助，他的心中因为男人的话已经拉响了提示铃。
思来想去，他默默叹了口气，斟酌着道：“顾总，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李支书都拒绝地那么明确了，顾总还在这里想东想西，一点都没有总裁风范！
顾煜闻言瞥了他一眼：“想辞职？”
朱助理立刻道：“不想！”
开什么玩笑，高薪拿得好好的，时不时还有外快，他疯了才想辞职。
他收回之前的话，顾总还是很有总裁风范的，尤其是面对他们这些下属的时候。
顾煜没再理他，车内一时间只剩下杂志被翻阅的沙沙声。
一个小时后，二人到了子公司。
这个子公司是目前顾氏集团的包袱之一，年年亏损不见利润，但每一次董事会都下不了决心，真正砍掉这部分。
顾煜来就是想考察了解，这个子公司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母公司一直养着他们。
到的时候不过十点左右，但这公司仍旧大门紧锁，没有人来上班。
顾煜冷着脸，在门外的职位栏上看了看，发现除了主要负责人之外，每个人他好像都有点面熟。
“这个，是顾焕小姨？”
朱助理瞧了瞧：“还真是，总公司一般只了解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信息，难怪之前没有发现。”
朱助理定睛看了看下面的职位表：“那不是黄董事的女儿吗？我只知道他女儿混了个水硕回来不好找工作，没想到直接塞进子公司了啊。”
说完，朱助理啧啧两声：“真是屈才了，干嘛不去总公司。”
顾煜冷声道：“也许是因为我回来了。”
他成为总裁前，人事上有一场变动，但因为涉及到的高管不多，他只了解了大概情况。
现在看起来，就是把原本在总公司混饭吃的那些人下放到了子公司，用来逃避他的视线。
如果他这次没有说服董事会，丢掉了总裁位置，说不定这些人又会回到总公司去。
尽管顾氏一年不如一年有主营业务和大环境的原因，但这些蛀虫，也明显拖累了顾氏的内部改革步伐。
“让人事部把公司10级以上员工名单整理给我，下午就要。”
男人脸色如冰：“回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