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
“所以顾总裁还是想在我们村上签订合同对吧。”
李玉娥打开朱助理传来的修改后的合同：“好, 那我就和上级对接了，签约仪式就在村委会举行。”
她挂了电话，低头在笔记本上罗列起清单。
台子可以用乡村大舞台的, 但后面的幕布得换，签约时的桌椅板凳要是凑不成套的话, 也得用好点的布盖一盖。
还有点位确定丶观众邀请丶礼花燃放......
她大概理了理需要注意的事项, 自己看了一遍, 发现她的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的并不多。
接下来又是和各个部门的对接丶解释丶细节敲定, 等大概框架出来, 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好，我明早五点先到村上布置，你们一定要及时上来, 仪式十一点开始。”
和上级对接完, 李玉娥拿着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又挨个给村两委的干部打电话。
“喂，小勇, 你明早带上铁鍁和扫把来村上。对，要把院子里的积雪全部清理干净。”
“王婶,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哪个亲戚家里是做窗帘生意的？不过生意垮了？嗯嗯，找个素净的料子，颜色......就要暗红的吧, 然后再准备点金色的布。是, 她要是能带着缝纫机过来就更好了。”
......
做完这些，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发蓝。
李玉娥看了看时间, 嘟囔道：“难怪这么饿。”
她还说明早五点到呢，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要么干脆不回了？睡村上好了。
李玉娥刚刚冒出这个念头, 绿泡就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李支书，忙完了吗？忙完了就回来休息吧，那小姑娘把饭给你热了好几次了。”
是朱助理发的。
李玉娥回了个“马上”，眼神又落在了朱助理头像下面，那个沈默的漆黑头像上。
明天......不，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吧。
她点开那头像，进了他的朋友圈。
和他的头像一样，也是黑漆漆的。
李玉娥返回了聊天页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当她打开门望见院子里的场景时，忍不住呆住了。
“我不是让你们明天再来吗，这都半夜了，怎么大家都过来了。”
李玉娥瞧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眼眶发酸。
“害，这不是怕明早再弄耽误事吗，支书你放心，我们一会儿就把院子扫完了。”
田小勇说着，朝他身后的村民挥了挥胳膊：“大家快点干啊，干完咱们回去睡觉，明天还有大事呢。”
刚说完，王婶带着一群大姐们进了院子，其中几个大姐凑成了对，把缝纫机从面包车上往下来搬。
“王婶，你们怎么也来了。”
“我和我表姐商量了一下，明早不t一定能做出来，想想这事挺大，所以就先过来干了。”
王婶笑了笑：“瞧瞧，我一说明天村里有活动，大家都跟着过来帮忙了。”
说话间的功夫，大姐们已经分成了好几组，各自拿着各自的料子缝制幕布和字幕。
李玉娥忍住将要掉下来的眼泪，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谢谢各位帮忙！”
王婶连忙来扶她：“说什么谢谢啊，都是为了咱们李家湾村，有啥好谢的。要谢，也是大家谢谢你。”
王婶摸了摸女孩的脸，心疼道：“最近熬得都瘦了，等项目定下来，你可得好好补补。”
李玉娥笑了，把最后一点眼泪憋回去：“等项目定下来，咱们全村一起努力干活！挣大钱！发大财！过好日子！”
“好！”田小勇带头喊了一声，手里的扫帚扬得更快了。
李玉娥见大家都各自开始忙碌起来，干脆也回到办公室，继续完成她之前没完成的工作，顺道给朱助理发了个消息：“朱助理，麻烦你告诉一下我奶奶和梦楠，我今晚不回去了，不用等我。”
李家小院里。
听到手机提示音，还在整理资料的朱助理起身去拿，当看见上面的内容时，他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正蹙眉查看流水信息的男人。
顾煜察觉到朱助理的眼神，偏过头，瞥了一眼他的聊天页面。
不过一瞬间功夫，男人的脸色就沈了不少：“那么看我干嘛？与我无关。”
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么冷的天，估计明早就能冻死在外面。
说完，顾煜的视线又回到了眼前的电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好，我先出去和李奶奶丶陈梦楠说一下，免得她们等急了。”
朱助理放下资料，拿着手机出了屋，屋里只留下了顾煜一个人。
顾煜望着屏幕上的数据，眼神极冷。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点开海绵宝宝的头像看了会儿，打开了发现页面。
最近他也很忙，没什么时间看手机，更别说翻朋友圈了。
看见那个小小的红点提示，男人的指尖顿了顿，还是点了进去。
她最近一条分享的博文是昨天晚上，内容是李家湾村的野生板栗，个小，甜糯。
男人飞快地熄了屏，“啪”地一下关掉了还在工作的电脑。
朱助理进屋发现自家老板已经关了电脑，诧异不已：“顾总，不是说还有点细节需要完善丶资金也还存在缺口吗？”
“不管了。”
顾煜朝床铺走去：“你也回去，明天再说。”
他身上的怒气太重，仿佛要把整个屋子都点着。
朱助理自然不敢反对，把自己的资料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关上门离开了。
顾煜在床上躺下，望向窗外。
窗外除了黑蓝黑蓝的天空就是灯光微弱的路灯，到李家湾村来的这一个多月，他已经看了无数次。
他又缓缓翻过身，就着外面微弱的路灯光，看向正对着床的大书架。
天龙八部仍旧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但是对某些人而言，乔峰却比不上随地捡来的野生栗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埋进枕头里。
一丝极淡极淡的香味沁了出来，很是熟悉。
这觉是睡不成了。
翌日。
“顾总，您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朱助理很是关心自家老板的身体健康：“是昨天工作太晚了？还是因为今天要签合同，您一直惦记着？”
顾煜接过陈梦楠盛的银耳汤，脸色沈沈：“吃你的饭，别乱猜。”
“我这是为您着想啊，好的身体是工作的基础，我身为总裁助理，关心您的身体情况，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要是总裁生病住院，集团局势岂不是就要发生重大逆转，那受苦受难地还不是他们底下人，尤其是他，高薪职位登时不保，说不定还会被上位的另一派别扫地出门。
朱助理顶着被骂的压力劝了两句，同时做了决定：“等咱们回苏省过完年，我就给您安排上全套的身体检查。”
顾煜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懒得继续废话，快速吃完饭后，擡脚出门。
朱助理吃得没顾煜快，看老板走了，匆匆往嘴里多塞了几口就跑了出去。
见顾总去往的还是村委会的方向，忍不住嘀咕：“昨晚不是说不管了吗，怎么今天还去这么早，这离十一点还有一个多点呢。”
他又折返回去背上二人的电脑，快步跟上。
发动全县力量清理道路的效果果然卓群，早上九点出头，就有汽车陆陆续续从山下开了上来。
李玉娥走到她最熟悉的那辆小车旁边：“书记。”
她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尽管昨天被人指导了一番，可真的到这时候了，还是心里发虚。
李玉娥的顶头领导丶镇党委秦书记从车上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你已经干得很好了。”
说着，秦书记朝她做了个手势：“跟我来这边。”
李玉娥跟着他走到路口处，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看着眼前经过一辆辆的汽车。
有镇上的丶县上的丶市上的，甚至她还看见好几辆车身贴着“陜省日报”字眼的汽车，明显是从省上下来的。
还好她昨天多长了个心眼，除了平时的停车场之外，让人把村委会上去的那片空地也清了出来，正好当停车场用。
李玉娥还在庆幸之际，忽然听见秦书记喊她：“玉娥，过来。”
她急忙走到秦书记身边，望着刚刚停下来的那辆小车。
车上下来了一个她经常在市内新闻上看见的人。
“张......张书记好。”
“你好。”
男人望着她点点头，视线移到一旁的秦书记身上：“小秦，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李玉娥吧，很年轻啊。”
“确实年轻，而且是大学生。”
秦书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骄傲之色：“她是我们县最年轻丶学历最高的村支书。”
“大学生？大学生愿意回穷困的老家，不容易啊。”
张书记赞赏地点点头，往搭台子的方向去，挨个和忙碌的大家打招呼。
李玉娥等他走远了才转头望向身边的秦书记：“书记，市上的领导居然都来了？”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领导。
“嗯，县长出差了，市上领导为了表示对顾氏集团的重视，直接越级来了。”
秦书记又拍了拍李玉娥的肩膀：“别紧张，今天在场最重要的人你已经见了很多次了，怕什么。”
正说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便出现了在了大门口。
男人在焕然一新的村委会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刚走到舞台旁的李玉娥身上。
她的黑眼圈更重，整个人蜡黄蜡黄的，不知道昨夜熬了多久。
但她的精神头却还好，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铁人。
顾煜收回视线，和迎着他走来的张书记握了握手：“您好，张书记。”
“顾总您好。”
张书记笑得露出了八颗牙，和顾煜短暂寒暄了两句后，把他往台上引：“尽管您肯定比我对李家湾村更熟悉，但是今天，还是让我当个引路人。”
张书记引着顾煜在台上坐下，又朝李玉娥招了招手：“李支书，上来吧。”
李玉娥楞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秦书记在一旁道：“叫你上去还不快点。”
李玉娥急忙跑上了台，站到张书记身边。
张书记拉出顾煜身旁那张椅子：“本来今天沔水县县长是请我来代他签字的，但我在车上想了想，这是乡村振兴类项目，项目又落在李家湾村，那自然应该村上的人来签这个合同。”
他朝李玉娥笑了笑，把两份合同摆在两人面前：“我的工作完成了。”
话音落地，张书记退到一边，含笑看着坐在台上的两个人。
李玉娥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台下闪光声不断，记者们的相机使她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楞着干嘛？不想签？”
顾煜的声音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怒气。
“签，签。”
李玉娥回过神来，连忙握住笔。
就在她的笔尖即将碰触到合同的一瞬间，身边的男人突然道：“等等。”
他掀起眼帘，浅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