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
第二天早上, 李玉娥比平常还早起了半个小时。
她加快了喂鸡的速度，顺手在鸡笼里掏了几个蛋，薅了一把刚冒头的小葱, 就着提前泡好的豆子，给家里所有人都弄好了早饭。
做完一切后, 她赶在屋里众人起床前离开了小院。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早了, 没想到, 还有人比她更早。
“玉娥？”
李文泽骑着摩托车驶过村道, 看见她后, 诧异地停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早？离村上上班还挺久吧。”
“是，不过我最近事情多，想着早些去多干点。”
李玉娥把围巾裹紧了点：“你呢, 你又干嘛这么早出门。”
“我妈叫我给我外婆家送点东西, 我外婆家远，所以早点走。”
说着，李文泽转过身子, 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来几袋东西：“正巧看见你了，你也尝尝。”
“不不不, 我不用。”
李玉娥想要推辞，但是李文泽已经塞进了她怀里：“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做的，你要是喜欢吃再告诉我。”
说完, 李文泽就打着了火：“我先走了哦。”
李玉娥抱着东西讷讷地站在原地：“好。”
见李文泽走了, 她也擡脚往前。
还没走出多远，摩托车的油门声又响了起来。
李玉娥回头一看, 李文泽骑着摩托车折返回来，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停下：“忘给你这个了, 这是我妈早上刚炒好的，特别香。”
他从一个被碎布料盖住的篮子里摸出一大把热板栗，又特意找了个袋子装好，递给李玉娥：“这栗子是秋天我爸打了冻冰箱的，特别糯，你一定要吃，比外面所有的炒栗子都好吃。”
热热的板栗放在手心，似乎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
“谢谢。”
李玉娥低着头，局促不安。
仅仅见了两面，她已经拿了人家不少东西，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礼。
可是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呢......
“那个，正月初三晚上，你有时间吗？”
李文泽磨蹭了一小会儿，终於还是开了口：“初三晚上我们组里想弄个简单的活动，不知道组长有没有告诉你。”
“啊？好像有这事。”她最近一门心思扎到项目里，其他不太重要的事过了就忘，没心思记。
“那你可以来吗？”男生低声道：“当然，我说得是你不忙的情况下。”
他的期待太明显，让李玉娥根本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
女孩的声音很小很小，但足够面前的人听见。
李文泽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牙：“好，那初三晚上见，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来接你。”
他朝她挥了挥手，重新发动摩托车离开了。
李玉娥看着李文泽的摩托车消失在山路弯道口后，重新埋头朝村委会的方向去。
她身后不远处，朱助理匆匆忙忙追赶顾煜的脚步：“顾总，您慢点啊，这还早得很呢。”
“不早，快些。”
顾煜低声催促，脚步不停，在走过一个拐弯后，猛然间顿住了身形。
“哎呦。”
朱助理为了不撞到他，连忙错开身子，险些在滑溜的地面上劈了个叉：“顾总，怎么了？”
顾煜没有回答，只站在原地，冷冷地凝视着前方。
朱助理探出身子去瞧，瞧见一个渐渐远去的身影：“那不是李支书吗，咱们走得还挺快，居然快赶上李支书了。”
朱助理说着就想擡脚去追：“顾总，那咱们快些吧，正好和李支书一道进去。”
顾煜还是一言不发，不过脚下总算动弹了起来。
李玉娥走到村委会门前，单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开大门。
她钥匙圈上挂了一大串，好几个都和大门钥匙是一个类型，还得仔细分辨一下。
她选了一个，插进锁眼，没能掰动。
“奇怪，不就是这个吗。”
李玉娥低声嘟囔着，准备再换个钥匙试试。
刚把正确的钥匙插进锁眼拧开了锁头，她怀里抱着t的几包东西就随着动作散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李玉娥叹了口气，把大门推开，蹲下身子，挨个把几个袋子捡起来，拍掉上面沾的雪泥。
雪泥湿湿的不好拍，好不容易拍到最后一个时，一双皮鞋停在了她眼前。
女孩顺着皮鞋和裤管向上望去，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浅色眸子。
“顾总裁？您今天也太早了吧！”她至少比他早出门了二十分钟，居然还能和他一起到达。
李玉娥慌忙从地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她刚刚走过的路，咬住了下唇。
毕竟隔了段时间，应该不会看到的吧......
察觉到女孩眼神的浮动，顾煜抿了抿唇。
他垂下眸子，目光落在李玉娥抱着的东西上。
红薯干丶紫薯干丶小肉块，哦，还有冒着热气的炒栗子。
还挺丰盛。
“让开。”
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脸色也像冰，眼神更是从冰里刚挖出来的一样，冻得李玉娥想打哆嗦。
她一边斟酌着要说点什么，一边侧开了身子，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经大步进了院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朱助理好心问道：“李支书，你东西这么多，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用，谢谢朱助理。”
女孩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我自己可以。”
说完，她转身跨过大门，一步步走向村委会的小楼。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李玉娥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茫然。
尽管知道自己得避开他，也确实在行动上避开了他，但是真的被他冷眼对待时，心里还是酸酸胀胀的，好像被泡发了的木耳，一捏就碎。
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无意识地滑动着聊天页面。
忽然，女孩瞪大了眼睛。
那个漆黑的头像上有个红色的小小的“2”。
他什么时候给自己发消息了？她怎么完全没印象啊。
李玉娥握住手机的手捏紧了些，缓缓打开窗口。
“为什么皱眉？”
“进屋来。”
皱眉？
看到聊天记录的女孩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这两条消息应该是昨天她站在二楼会议室外时，他给自己发的。
原来他也注意到自己皱眉了吗......
她咬住唇瓣，继续看聊天记录。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们俩之间的聊天记录连一页都没有，一眼就能扫完，可就这一点点聊天记录里，一大半的内容都是他主动发的。
李玉娥望着聊天框左边的漆黑头像，发了好一会儿呆。
不行，不能这样。
她逼迫自己放下手机，去拿摆在桌子上的炒栗子。
栗子凉了不少，没有了刚才的温度。她剥开一个放进嘴里，认真咀嚼。
确实很糯，但炒制的时候放了太多的糖，甜得有些过头。
李玉娥把嘴里的咽了下去，轻叹了一声。
她偏偏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就在这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好。对，我是李玉娥。”
“什么？”
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唇翕动：“这么快吗？”
女孩往电脑旁边摆得台历看了一眼，今天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
她扯出一个笑来：“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们效率这么高，能在年前就把合同签了。”
“好，村上一定全力配合。”
李玉娥挂了电话，攥着手机，站在电脑前许久没动。
这几个项目太重要，上级的重视程度和她不相上下，相关工作人员已经连夜连晚做好了前期准备工作。
半晌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绿泡通讯录。
她的指尖在那个纯黑的头像上停顿了一瞬，继续往下滑，点开了朱助理的头像。
“李支书，怎么了？”
“朱助理，前期资料已经准备完毕，合同也已经拟好了。我把电子版发给你，麻烦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修改的地方。”
“这么快？那什么时候签订合同啊？”
李玉娥沈默了一瞬：“明天。”
朱助理诧异：“明天能签吗？山上的路不是还被雪封着，上下不安全啊。”
“今天白天就开始升温了，加上清雪作业，明天应该能把路清通。”
李玉娥逼着自己用轻快的语气说话：“在这小山村里待了这么久，你和顾总裁应该都憋坏了吧。等路一通，就可以下山啦。”
朱助理确实很高兴：“那不是我还能赶上回家过年了？好，我看看合同，等下给你反馈。”
挂掉电话后，朱助理脚步轻松地回到自己电脑前坐下，打开李玉娥发送过来的文档。
“怎么了？”
顾煜一边快速浏览着当日的信息，一边低声问道。
“顾总！路马上通了，咱们很快就能回苏省了！”
尽管在李家湾村吃得不错，风景也挺好，但朱助理还是更怀念自己的家：“两个项目的前期资料也已经准备完毕，我一会儿再过一遍，还有合同李支书也给我发来了，说准备於明天签订。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大年三十咱们就可以在家了！”
男人放在电脑上的手指突然顿住，他重覆道：“明天？”
“对啊，正好年前结束。”
朱助理说着，飞快地将合同里几个措辞不太正确的条款标红修改，直到改完整篇合同，他才反应过来，自家老板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是，毕竟现在顾总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呢，舍不得也正常。
见另一台电脑后的男人一直没有回应，朱助理唤了一声：“顾总？”
他想了想，试探着说：“好好过年嘛，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也会有新的新鲜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