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既然顾总裁一定要按时推进项目, 李玉娥也只能放下担心，依照他说的去做。
她和朱助理忙了一天，再加上发改局工作人员的指导, 勉强弄出了前期一些最基本的基础资料。
县上对这两个项目格外重视，所有的资料都要过细再过细, 结束一个阶段后, 必须审核通过才能进行下一阶段, 也是为了避免前期基础不牢靠导致后期返工耽误时间。
把基础资料提交给发改局之后, 朱助理上了二楼, 去陪顾总裁加班，而李玉娥继续寻找她的建设地块，顺道琢磨琢磨早上的事。
可一直到傍晚走出村委会的时候她都没琢磨明白, 为什么顾煜早上会生气。
她也没说别的什么呀, 还一直在擡高他。
难道顾总裁和常人不一样，不喜欢听好听的话？
李玉娥想着想着，就走到了陈家小楼前。
今天这里很寂静, 没有狗，也没有亲热的情侣。
她提前给陈虎打了电话说要来取陈梦楠的生活用品, 陈虎在电话里骂了几句，但是可能早上被顾煜吓到了，也没敢拒绝。
李玉娥拍了几下大门没反应，正准备再给陈虎打个电话时, 门打开了, 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孩冒了出来，怯怯地望向她：“李支书。”
正是陈虎的儿子丶陈梦楠的弟弟陈小龙。
他伸出手, 把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递给李玉娥：“这是我姐姐经常用的东西，你看看。”
李玉娥接过之后大概瞅了瞅, 见清单上的东西基本都在，差了几样也没再纠结，朝陈小龙点点头：“可以的。小龙，那我先走了。”
刚刚转身，陈小龙就在背后喊她：“李支书！等等。”
小孩追了出来，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又停住，小心翼翼地问：“我姐姐没事吧？她是不是受伤很严重？”
得到答案后，他低下头，声音里带了哭腔：“李支书，你能不能告诉我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不愿意姐姐和袁克哥哥在一起。”
李玉娥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好的，我会转告她的。”
陈小龙擦了擦眼泪，从裤兜里掏出来两张皱皱巴巴的绿票子：“这是妈妈上次回来给我的，我一直没用。如果爸爸过几天还是要打姐姐的话，让姐姐把这个当车费吧。”
李玉娥迟疑着没有接，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陈虎的声音：“陈小龙！你磨磨唧唧干啥呢！还不进来！”
“爸！我来了！”
陈小龙回了一声，把手里的钱往李玉娥手里一塞，匆忙跑回去关了门。
在关门的一瞬间，李玉娥瞥见了他漆黑的眼睛，那里面还含着两包泪。
她沈默了一瞬，把钱放进衣兜里，提着陈梦楠的生活用品往回走。
刚一进小院子，陈梦楠就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边喊着“玉娥姐”一边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东西：“今天辛苦你了，我爸没为难你吧。”
“没有……”
“唉，那就好，我爸其实心眼不坏，就是太浑了。”
陈梦楠提着东西，挽着李玉娥的手臂往屋里走：“等我过两天再和他谈谈吧。”
李玉娥手插在衣兜里，缓缓捏住了那两张五十块，当听到陈梦楠的话时，又松开了手。
“嗯。”
两人进了堂屋，今天的饭还是厨子送的，不过因为朱助理和顾总裁还没回来，饭还在盆里隔水热着，没有摆上。
陈梦楠把东西放进李玉娥睡得屋子，又快步跑了出来，凑到李玉娥身边：“玉娥姐，那位顾总好帅啊。”
她晃晃李玉娥的手臂：“今天早上他护住你的时候，简直像偶像剧男主。”
“啊？哦。”
李玉娥想到早上的场景，低下头，拿过抹布去擦桌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觉得帅吗？我的天啊，玉娥姐你真是铁石心肠。”
陈梦楠毕竟年纪不大，难过的事过去得快：“你真不觉得帅啊？”
“怎么可能。”
李玉娥咬了咬唇：“是挺帅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非常帅。”
话音未落，挂在堂屋门口的棉布帘子响了响，顾煜和朱助理回来了。
李玉娥登时红了脸，拿着抹布擡脚就跑：“我，我去厨房拿碗筷。”
“可是玉娥姐，你去的是厕所啊。”
陈梦楠说完，李玉娥已经跑进了厕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煜去往里间的脚步顿住，片刻后，他走到厕所前，敲了敲门：“开门，我要洗手。”
里面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回答：“等等。”
大约两分钟后，厕所门打开了，李玉娥低着头往出来走，脸t颊上还留着尚未散去的红晕。
顾煜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子。
屋里本来就窄，更别说此时还在厕所门口，李玉娥本来想避开人的，不知怎么地，偏偏还撞了上去，要不是她反应快闪了过去，就要跌人家怀里了。
“不好意思顾总，我可能有点头晕。”
女孩说着，头埋得更低：“我去摆饭，您洗手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冲向厨房。
顾煜望了她的背影一眼，还是走进了厕所。
厕所里有个简易的洗手台，洗手台上装着一个柜子，李玉娥为数不多的几件护肤品丶化妆品，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柜子上还贴着一块大镜子，每天女孩都会把它擦得鋥亮。
顾煜洗干净手后，擡头对上柜子上的镜子。
男人英挺的眉眼和锋利的轮廓清晰地出现在镜子里。
非常……帅吗？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留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耳朵红了。
男人咳嗽了两声，转身出了厕所。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因为今天多了一个陈梦楠，大家坐得要拥挤一些，擡眼间就能观察到桌上所有人的动静。
李玉娥这顿饭格外沈默，一直低着头光吃，吃完就收拾碗筷去洗碗。
陈梦楠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多的堂屋里多待，快快地吃完后赶忙去厨房帮她。
“玉娥姐。”
陈梦楠一边搭手洗碗，一边小声道：“那个顾总裁是不是喜欢你啊。”
李玉娥干活累了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把水全部都喷了出来。
“你你……你不要乱说啊！”
“我没乱说啊。”
陈梦楠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是感觉他喜欢你。”
“感觉？这还不是乱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李玉娥手忙脚乱地把碗筷擦干晾好：“别添乱了，快去洗漱回屋。”
“我才不是小屁孩，我谈过好几次恋爱了，而且我都快和袁克哥结婚了。”
提到袁克，陈梦楠的神色黯淡了一秒，不过很快她又精神起来：“你应该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吧，当然分辨不清。”
“我虽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但是我比你多吃了好几年的饭。”
李玉娥把晾得差不多的碗筷又收捡到碗柜里：“你回不回屋，你不回我回。”
“回回回。”陈梦楠急忙跟上：“你别急啊。”
李玉娥：“……我没急。”
“不可能，你明明就是急了。”
李玉娥懒得再和她争辩，从厨房大步迈进堂屋，准备回自己的屋子。
脚刚迈进去，她就看见了堂屋里靠在火炉边看文件的男人。
早上去二楼会议室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垂下头认真工作时，眉骨和鼻梁构成了一段完美的线条，利落干净地像是刚锻好的镰刀。
她放轻了脚步，想要从堂屋无声穿过时，顾煜已经擡起了眼。
他叫住她：“你等等。”
李玉娥站住，两只手握在一起抠指甲。
男人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一旁，起身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沈：“我早上还有话没和你说完。”
话没说完？是指那个项目的条件吗？
李玉娥的神经一下子崩紧了，她甚至感觉到气压在降低，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玉娥姐，你窜得也太快了！”
陈梦楠追进主屋，看见眼前的一幕时，连忙停住脚步：“妈呀，我来得不是时候啊，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别胡说惹顾总裁不高兴。”
李玉娥拉住陈梦楠的胳膊：“是工作上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她对上那双浅色的双眸：“顾总裁，您说吧，梦楠不碍事的。”
顾煜的脸色差到了极致，他瞥了陈梦楠一眼，把姑娘吓得脑袋一缩，连忙往李玉娥身后躲。
“这么胆小，顾总裁又不吃人。”
李玉娥拍了拍陈梦楠的脑袋，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个条件他想在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告诉她。
可他越要单独告诉她，李玉娥越不敢听。
顾煜最终什么都没说，冷着脸走到火炉边坐下，重新拿起文件，当她们两人不存在。
李玉娥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松口气的同时，心底又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
她带着陈梦楠进了屋，先扯开被子之后再打开电热毯：“你睡里面。”
陈梦楠点点头，往屋门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玉娥姐，你刚刚为什么要拉着我，不让顾总裁说那个什么条件啊？”
李玉娥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个枕头来放在靠墙的位置，顺手把床单拉了拉，做完这些，她才轻声道：“有些话，没有说的必要。”
在陈梦楠疑惑的视线里，她起身去拉窗帘。
窗外的雪，马上就要开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