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妾,众人看法要求都不大同意,就拿贾母王夫人来说,贾母觉得小妾嘛,就是爷们的取乐的玩意儿,长得漂亮,会哄爷们高兴就行,例如赵姨娘、晴雯。
婆媳往往是对立面,大概是被赵姨娘烦了大半辈子,王夫人对这样的人很是反感,要那么漂亮的做什么,会服侍人就行,最好没什么心眼,一心一意地服侍爷们,袭人麝月就是这样。
对于宝玉来说,从前的种种,让他对通房小妾这类物种多少有些反感。看看眼前这几个丫鬟,为着这个位置,争的头破血流,面目全非,哪有初见时的美好。看看贾琏屋里,凤姐姐那么厉害的人,几个姨娘还是争奇斗艳,日日出新闻,夜夜有事故。还有赵姨娘、贾环,想想都觉得头疼。
在宝玉看来,女儿家就好比是娇贵的花,需要人好好照顾着。既然要照顾,自然一心一意地才好,若是今日你去给这朵花浇水,明日去给那朵花除草,岂不是冷落了原先的那朵,新的花也埋怨你不来。好比鸳鸯大雁,自古以来都是成双成对的,一个死了,另一个不回去找第二个,这就是宝玉的痴念了。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晴雯呢,心思有些单纯,不管有理没理,嘴巴上总是不饶人,这些个丫头里,顶数她长得最好。宝玉却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晴雯的针线功夫不错,但是在这里却是十分的懒惫,连宝玉的东西也是能推就推,也是麝月几个互相照顾着,由着她像小姐一般。
最重要的是不守规矩,常常出些坏点子,前世让宝玉装病逃学,就是王夫人眼中典型的狐媚子,’好好的爷们,都被她们勾搭坏了’。古人常说:性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晴雯了,正因为如此,宝玉才不想收了晴雯,一来,日后王夫人知道了,恐要生出事端,二来,他也怕晴雯变成下一个赵姨娘。
宝玉看了看几人,说道:“说的正是这话,谁又能守谁一辈子,过几天,我就去回太太去,你们也去跟你们的老子娘商量,或是另寻差事,或者找个人家吧。”
众人心中大受震惊,连一向多话的晴雯也说不出什么来,宝玉也懒得听她们多说,起身就想出去转转。
想是都去贾母处给黛玉送行,或是天气有点热,园子里没见几个人,只有几个仆役在那里修剪花木。宝玉走着走着,忽见一旁翠竹夹路,抬头一看,怎么就走到了潇湘馆。
凭心而论,宝玉真的是随便走走,怎么回回都往潇湘馆来。这大概就是自己时时心里惦记的结果吧,宝玉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往潇湘馆里一看,里面还剩下几个婆子在那里收拾打扫,只是不见往日的热闹。
这会子人也不在了,宝玉便往别处去,越逛越觉得这冷子兴着实厉害,园子盖的很是不错,别的不说,花就开的很好。宝玉随手摘了几朵,仔细地去掉多余的部分,正想着哪几朵给贾母送去呢,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怒骂,“哪儿来的野杂种!跑这来糟践东西,仔细天打雷劈!”
宝玉转过身来,却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嬷嬷。于婆子管着这一片花草,眼神有些不好,远远的就瞧见一个人影在那里,好像在摘花,这不是要她的命根子吗,怒气冲冲地就跑过来。哪里想到会是宝二爷呀,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这一声怒吼,宝玉倒是想起来了,当初探春主张的大观园改革,把地都分派给众人,到如今也没见贾母王夫人说个不是。宝玉看着手里的花,想来这里的话都归这个婆子管了,“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于婆子连忙求饶,“我老眼昏花了,以为是哪个小丫鬟贪玩儿,在这里胡乱采摘东西,没看见是二爷。”
“若是没看见就罢了,”宝玉找了块石头坐下,道:“我还以为你们掉进钱眼里,一草一木都不许人摘了呢,这园子里的地还是你们管着的?以前的夏婆子呢?”
于婆子说道:“姑娘们的份例,我们都是一次不落的送过去了的,只是二爷不知道,那些小蹄子们可恶得很,但凡有一次没顺她们的意,或是言语间不妨得罪了,她们便一群人都来捣乱。我上了年纪,一年就指着这几吊钱过活,哪里经得起她们这样糟践呢。从前是夏婆子在管着这边,但是得罪了里头的姑娘们,被赶了出去,我就顶了她的缺。”
宝玉只晓得老嬷嬷苛刻,倒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一种说法,世间百态,从前只晓得维护女孩儿们,却也没想到这群老女孩也有自己的苦衷,看来以后看事还得多方面调查清楚,不能一棒子打死。
正值思考间,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娇笑,宝玉往后面看去,两个小妇人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一个眉心一点红,穿着一身水红长衣,正是香菱无疑,另一个穿戴华丽,打扮的花枝招展,斜吊着眼,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些许傲慢,站在那里。
宝玉冷眼瞧着,不像是府里的人,香菱,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秋菱了,见宝玉的神情,连忙说道:“你怎么傻了,这是我们大奶奶,你原先也见过的。”
“秋菱,不得无礼,”未等宝玉开口,夏金桂就先训斥道:“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少爷,身份尊贵,怎么就跟你,‘你’呀、‘我’呀的混说起来了?叫外头见了,还以为咱们家没规矩呢。”
秋纹听了,低着脑袋连忙认错,再不肯多说一句。
“我教训屋里人,叫宝兄弟看笑话了。”夏金桂笑道。
这变脸变得,真快!
“无妨,”宝玉指了指还在跪着的于婆子,道:“我也在教训婆子,叫嫂子先看了笑话。”
夏金桂听了宝玉这话,笑了起来,道:“这样的婆子,是该教训教训,若不是进来这园子,哪里想得到,堂堂国公府,竟然这么斤斤计较,连一草一木都算的清清楚楚。”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位薛大奶奶想是也吃了这里婆子的苦头。也是,自从薛家搬了过来,架子可是摆的高高的,一应月例都是花的自己的钱,连一片树叶子都不碰,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夏金桂哪里注意的了这些,况且她素日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中心,蛮横惯了的,要像薛姨妈宝钗一般讨好众人,一时还不习惯。
“嫂子说的极是,”宝玉看了看手里的花,笑道:“这国公府啊,就是外面看着光鲜罢了,里头的规矩多着呢,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比不得嫂子家里自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国公府的规矩就这样,你要是嫌弃,就回自己家啊。
夏金桂倒像是没听到话里嘲讽的意思,上下不住地打量了一番宝玉,果然名不虚传,真真是如宝似玉,当初同意跟薛家的亲事,最主要的还是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看着宝玉手里的花,道:“你这话倒是好看的紧,我屋里正少了几朵插瓶的花呢,就看宝二爷肯不肯割爱了。”
这话说的不要太明显,宝玉一个外姓的兄弟家,送花给嫂子,还放在闺房里头,她不忌讳,宝玉还要避嫌呢。
“嫂子的眼光肯定比我强,若真喜欢这花,自己亲自去挑岂不好?”宝玉看了看花,道:“这花原是我摘了送到老太太太太屋里尽孝的。”
“哦,是这么回事啊,”夏金桂挑眉说道:“既然这样,倒不如你再替我挑几朵?”
“嫂子说笑了,”宝玉没心情与她在这里攀扯,冷笑道:“我记得宝姐姐还住在这园子里的时候,从来没要过这些东西,如今嫂子来这里摘一些,倒也不算什么。这日头太热,过一会儿,花就失了鲜意,我先回去,嫂子慢慢挑吧。”
说完,头也不会的就走了,只剩下夏金桂香菱在那里站着。于婆子还守在那里呢,方才夏金桂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摘花的,她可得在旁边看着,免得糟蹋了。
于婆子觍着脸笑道:“奶奶想要哪一朵?”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夏金桂便随意指了一枝,于婆子连忙殷勤地摘了下来,香菱颇有眼色地借了过来。夏金桂本意不在此,转身就要走,谁知那于婆子开了口,将人叫住了。
夏金桂愣了愣,上次自己让宝蟾摘了两个果子,被那起子腌臜婆子阴阳怪气了几句,如今正经主子才走,这婆子怎么还敢说话不成?
夏金桂冷笑道:“怎么,这花可是你亲自送过来的。”
“瞧奶奶这话说的,”于婆子讨好地笑道:“且不说姨太太宝姑娘几个时常赏赐,奶奶娘家也是有名的皇商,出手自然是大方的。”
夏金桂被这一段话说的云里雾里,一旁的香菱缺听懂了于婆子的意思,从荷包里摸出几个大子儿,塞到于婆子手上,笑道:“这是我们奶奶赏的,拿去喝杯茶吧。”
于婆子掂量掂量手里的钱,立马喜笑颜开,说了一大堆好话。
夏金桂这才明白了过来,敢情是为了讨赏呢,冷笑了两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