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踪迹

第169章 踪迹

自那日回去后, 凌清清很快悟得了师父所授剑法的第一式。

即便被她聚引丹田的剑气很快还是会散开,但维持的时间也渐渐从半炷香变成了一炷丶两炷。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

蔺不烬未死,终有一日还是会卷土重来。

她必须在那之前重塑灵根。

凌清清原先打算, 至多再过半月,不论她的剑法修炼到何种地步, 他们都要启程去寻蔺不烬的踪迹。

可这一念头还不过十日,苏霖倒挂梧桐百般无聊地看着凌清清练剑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只悬停在他面前的纸鹤。

小凤凰立马抓住纸鹤,从树上荡了下来, 将它拿给凌清清瞧。

少女一眼便认出这是桑时若用来追踪的一种小术法。

“她应该是在找我们。”

果不其然, 第二日入夜后便有人敲响了他们的院门。

小凤凰一早知道桑时若宋惯生他们要来, 以为院子里终於要热闹起来了, 率先起身, 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开门时, 少年还忍不住高兴地嚷嚷:“宋惯生, 桑……”

不是桑时若?

在看清宋惯生背后那张面孔后,苏霖声音戛然而止, 眨了眨眼,直接楞在了原地。

“苏霖?”凌清清忽然发现了少年的异样, 快步跟了上来,“怎么了?”

“……”

她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不禁也楞怔了片刻。

眼前的女子确实有些眼熟。

凌清清不确定道:“褚云絮?”

小凤凰拉过宋惯生, 神秘兮兮道:“你把人家拉过来做什么?大半夜的怪瘆人的。”

宋惯生:“是她要过来的。”

褚云絮那是几百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人, 之前他还见过她的尸身呢。

少年显然不信:“开什么玩笑,怎么可……”

不等他把话说完整。

女子忽然开口:“是我。”

小凤凰僵硬地回过头, 与她四目相对。

院门前悬起的灯火幽幽地映照在女子惨白的面容上,女子见他与自己对视, 还不忘礼貌地冲他一笑。

小凤凰头皮瞬间麻了半边,嗷呜惨叫一声,“唰”地蹿到了凌清清身后。

大半夜突然蹦出一个印象中死了很久的人,任谁心中都难免觉得瘆得慌。

小凤凰搓了搓手臂,扒拉着凌清清,从她背后探出半颗脑袋,声音抖得跟筛子似的:“你丶你你怎么忽然活丶活了?”

“我没活。”褚云絮好脾气解释道,“我的元神一直被困在这具身体内,如今只是暂时能控制它行动罢了。此次未事先招呼,便与宋庄主半夜三更前来拜访二位,确实有些唐突了。”

褚云絮称宋惯生时并未喊他“少庄主”,而叫了“宋庄主”。

沈甸甸的三个字让苏霖陡然嗅出了一丝不妙的意味来。

在他们离开的这些天里,修真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凌清清将他们请入院中。

小凤凰跟在最后,伸长脖子向他们身后张望,入目却是漆黑一片。

他跟上二人,熟络地伸出一只手搭上宋惯生的肩膀,奇怪地问道:“桑时若呢?那纸鹤不是桑时若的吗?她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宋惯生的脸色有些苍白:“纸鹤确实是桑时若留下的,但她被桑家的人带走了。”

小凤凰倏地睁大眼:“带走了?!”

宋惯生点点头。

自父亲下落不明,他被迫支撑起人心散乱丶摇摇欲坠的惊隐庄,但好在一路有了桑时若的帮衬,庄中的事务基本已经被安定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桑时若处理这些事务的本领远在他之上。

庄内事务虽安定下,但他也一直并未放弃寻找父亲的踪迹,直至三日前——

他与桑时若路过定山县,发现了蔺不烬的踪迹。

他们对蔺不烬本就心怀戒备,如今他又莫名出现在这荒僻的小县城内很难让人不心生怀疑。

二人一路尾随蔺不烬,但还是却他发现了端倪。

“只是蔺不烬似乎并不想与我们纠缠,操纵数名傀儡拦下了我们的去路。”

宋惯生喉头干涩,“而其中的一具傀儡,正是我父亲。”

即便早已知晓父亲恐怕凶多吉少,但未见父亲尸骨,心中总还是有个念想。

他望着父亲毫无生气的空洞瞳孔,以及凹陷的双颊,浑身战栗了起来。

面对父亲的尸骨,宋惯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全力相对,更不敢伤他,而蔺不烬正是利用这一点甩开了二人。

他与桑时若身陷囹圄,双双负伤,从傀儡手中逃脱后,原本打算回去后从长再议。

谁料,桑家人却半路偷袭,带走了桑时若。

等他醒来时,已经被过往的惊隐庄弟子带回了庄中,而一并带回来的,还有父亲的尸骨。

只是父亲为傀儡丝所控的消息不胫而走,庄中长辈都担心老庄主会像当年云行宗老宗主那般受蔺不烬控制忽然惊尸而起,屠戮满门,拒绝将他父亲的尸骨带入惊隐庄半步。

他心中有怒,却无力反驳,只能茫然而愤怒地向四周张望。

只要偃术未解,便就会有这种可能。

他绝不能拿庄中所有人的性命作赌注。

宋惯生将父亲的尸体封入棺木之中,停放城郊的屋舍之中,并在外设下了数道封印。

从前还未寻到老庄主下落,宋惯生只是暂接庄主之位,而如今便真的要他一人挑起大梁了。

他茫然无措,不知到底该如何,如今凌清清与苏兄下落不明,他便决心先将桑时若从桑家救回,谁料却被莫名出现的褚云絮拦了下来。

当初,桑时若死活都让他将褚云絮和那具冰棺从惊隐庄分支拖回了本家,不过后来一直没想到究竟有何用途,就将她一直被安置在后院之中。

“宋庄主。”女子身上的寒气未散,她提醒道,“你若还是当初的少庄主,我今日定不会拦你,但如今你肩上所负是整个惊隐庄的重责,万不可再像从前那般莽撞。”

宋惯生面露不悦:“我……只是去救人。”

“你去桑家救人,又该以何种身份自居?”褚云絮反问。

“……”宋惯生一时间哑口无言。

“桑家的防卫密不透风,蔺不烬的傀儡渗透其中。”

她道,“其实你一早心里就应该有答案。”

“你若想救桑时若,若想将老庄主的尸骨带回庄中,那便去流波山。”

宋惯生的心咯噔一跳。

此事原本只有他与桑时若几人才知,褚云絮为何会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她只是淡淡道:“因为这件事,蔺不烬也知道。”

“我的魂魄虽然一直被困在这具躯体内,但意识却可短暂离体。”

“流波山对蔺不烬而言有天地禁制,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进去,所以你要赶在他动手之前,收回雷法。”

“这次来寻你们二人,也是我的主意。”褚云絮向二人坦白道。

他们都与蔺不烬有数世纠葛,所以也是最好的人选。

——为了阻止蔺不烬。

她从那人的口中得知了蔺不烬被重伤的消息,以她对蔺不烬性格的了解,那人只怕会加紧自己的计划。

而他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桑家那柄传剑“白虹”了。

蔺不烬行事乖张,从不顾及什么人情道义,他若真的打起桑家的主意,桑时若长久留在桑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前世,他还会为让凌清清坐实离经叛道的罪名,受天下人指责,故意伪装正派,只是在暗地里用了些相对温和的“手段”迎娶桑时若从而夺剑。

但这次,他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桑时若必须救,但不应该是宋惯生。

“所以让我们去救?”小凤凰眨了眨眼。

褚云絮颔首:“是。”

“我与你们一同入桑家,定要在蔺不烬之前带走桑时若与白虹剑。”

小凤凰奇怪道:“桑家那把传剑究竟有何用处?”

若在几百年前,那柄白虹剑在修真确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剑,可放在今日却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蔺不烬相中的为何偏偏就是这把剑呢?

褚云絮闭了闭眼,沈声道:“白虹剑可直接摧毁神魂,是唯一能彻底杀死逾白最后一缕元神的剑。”

四下陡然陷入了沈寂。

她缓缓道:“蔺不烬的肉身早已在那场大战中消损,他能留在人世,只因他夺取了逾白的身体控制权。二人元神共存,若是这具身体内属於逾白的那部分元神彻底消失,这世上便再无人能阻止蔺不烬了。”

或许没有人记得数百年前的蔺不烬所操控的百万傀儡大军究竟有多可怖,但她却是亲身经历,至今难忘。

因体内一直有陆逾白的元神与其相制衡,蔺不烬的偃术其实一直没能发挥到极致。

再者陆逾白在被夺舍前,修为便已至大乘后期,一旦这股力量为蔺不烬所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凌清清面容沈静,默然不语,让人看不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褚云絮的出现实在太过古怪,若说丝毫不生疑心那是假的。

过了片刻,凌清清终於掀起眼皮,眸光定在她的身上:“你说的这些话真假暂且不论,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醒来的。”

“砰!”

脚下传来一道瓷器摔落在地的声响,邵萤生垂首半跪在男人面前,身体也不由跟着颤了颤。

蔺不烬环视一圈,并未发现相见之人的踪影,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跪在身前的邵萤生头顶上。

他皱眉沈声:“本座让你将云娘带回来,人呢?!”

邵萤生眼神飘忽,不敢擡头看他:“回禀主上,褚姑娘她……离开了。”

蔺不烬讥嘲:“褚云清的关节都被本座用傀儡丝固定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更不可能自行离开。”

他伸手一把钳住邵萤生的脖颈,眸中划过一丝狠戾:“本座真不知除了你以外究竟还有谁知道如何解开它。”

邵萤生没有回答。

蔺不烬的神色忽然变得晦暗不明,手上的力气陡然加重了几分:“就连你也想背叛本座?!”

邵萤生面露痛苦之色:“属下,不丶不敢……”

她全身不断颤抖着,喉间断断续续溢出痛苦的□□。

直到最后一刻将至,蔺不烬这才毫不留情地挥袖将她甩在一旁。

女子无力地瘫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

蔺不烬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目光对视。

邵萤生下意识挪开目光,却被蔺不烬固住了下颌,强行擡了起来。

女子的发丝因方才的挣扎而披散於肩,眼眶湿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蔺不烬却好像不知何为怜香惜玉,指骨捏得她双颊发疼。

他警告道:“邵萤生,别以为本座不知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算你放走了褚云絮,也不可能是你。”

“永远不可能。”

短短两句话就好像为她的命运做了最后的宣判。

邵萤生知道自己一直比不上褚姑娘。

可当这句话真真切切地从主上口中说出,她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蔺不烬松了手,站起身:“褚云絮无论到天涯海角,本座都会将她寻回来。今日我念在你我主仆二人多年情分上,不杀你,若再有下次,别怪本座不客气!”

男人将“主仆”二字咬得格外重,意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邵萤生性子本就软弱,经他一恐吓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乖乖退下了。

可这次蔺不烬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她主动告退的动响。

蔺不烬不耐烦地扭过头去:“为何还不退下?”

邵萤生突然出声道:“为何不能是我?”

起初蔺不烬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褚姑娘可以,为何不能是我?!”

“我伴随主上数百年,所做的一切远比褚姑娘要多!主上根本就不喜欢褚姑娘,不过是执念所致。”

她渐渐俯下身子,跪叩道。

“还请主上收手吧——”

“收手?”蔺不烬眼底错愕转瞬即逝,闻言又低声笑了出来。

他面露不屑:“不可能!本座喜欢褚云絮!不然本座又怎么肯为她做到如此?!”

邵萤生反驳:“主上既为恶种,本就无情无心,又怎知如何是喜欢?”

她话刚出口,下一瞬再次被蔺不烬扼住喉咙。

可这次,她像是不怕死一般,颤抖地主动与他对视。

“我丶我的话本就是事丶事实……主上又丶又因何而羞恼?”

蔺不烬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忽然松开了手。

“那依你所言又如何算喜欢?”

邵萤生咳嗽了几声:“若我喜欢一人,便会一直追随於他。若他遇难处,便为他解惑;若他想要的,便都给他;若他置身迷途,便将他唤回。”

蔺不烬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故意道:“若他喜欢旁人呢?”

邵萤生垂下脑袋:“他若喜欢旁人,便默默相守。”

蔺不烬嗤笑一声:“若是本座喜欢的,就算将她杀死做成傀儡,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褚云絮就是最好的例子。

邵萤生眸光轻颤,话题陡然一转:“属下是为报当年恩情,才追随主上的。”

“怎么?”蔺不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难倒她还想走不成?

邵萤生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恩情属下也该还尽了。”

“属下既无法改变主上的想法,那还请主上放我离开吧——”

空气像死一般沈寂了下来。

蔺不烬嘴角噙着笑,可语气却浸满阴沈之意。

“邵萤生,别忘了是本座将千机线注入你体内,才让你容貌未改,活了百年。”

邵萤生阖了阖眼:“请主上收回千机丝。”

蔺不烬危险地眯起双眼:“若我今日收回千机丝,你便再无后悔的机会了。”

他向来不喜多言,说过一遍的话绝不会再向人确认第二遍,可今日却破天荒地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邵萤生执意:“请主上收回千机丝。”

“这可是你说的!”蔺不烬眼中染上了怒意,他上前一步,一掌拍落在邵萤生的百会穴,生生抽出她身体内的千机丝。

随着百年光阴流逝,千机丝早已与她的经脉血肉相连,抽取千机丝就与直接杀她无异。

只是抽取半寸,邵萤生几乎就要疼到昏厥。

今日,她恐怕就要命丧於此。

邵萤生原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蔺不烬却收手了。

“滚。”

“若你下次出现在本座面前,本座直接杀了你!”

……

看着邵萤生渐行渐远的背影,蔺不烬陷入了沈默。

他感觉到心口似乎有某种情绪翻滚涌动。

几百年来,他学会了如何愤怒,如何憎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他虽不懂这股情绪究竟是什么,但也明白是它在影响自己没有直接杀死邵萤生。

陆逾白。

定是陆逾白的元神影响自己,才会产生这种莫名的情绪。

他烦躁地闭上双眼。

看来是时候应当去桑家走一趟了……

“是邵萤生。”褚云絮回望凌清清,道,“她原本奉命要将我带回蔺不烬身边,却将我放走了。”

凌清清苏霖二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意外。

褚云絮知晓自己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引人生疑也是情理之中:“我知道你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凌清清抿唇:“我想知道几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蔺不烬被封印无间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褚云絮蓦然闭上双眼,当年画面渐渐在心头浮现:“蔺不烬从来就没有被封印入无间,一切都是假象。”

当年陆逾白率仙门修士围剿蔺不烬,击溃了傀儡大军,将他逼入绝境。

蔺不烬凡体陨落,可元神不散,为避免让他卷土重来,陆逾白准备将他封印入无间地狱。

仙门众人目送他们进入无间,可谁也没料到再次回到修真的人,是夺取下陆逾白躯体的恶种。

“知晓此事后,我原本想趁宫宴杀他,可当时勾陈宫上下早已被他安插下无数傀儡,我刺杀不成,反被其误杀。”

“蔺不烬将我制成了傀儡,为让我尸身不腐,将我长年置於冰棺。”

凌清清唏嘘不已。

蔺不烬上穷碧落下黄泉,前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夺取自己半神骨,要救的竟是被自己亲手所杀之人。

只是她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陆逾白既有能力杀死蔺不烬,为何又会在无间遭受蔺不烬暗算被夺取身体?”

褚云絮神情动了动:“逾白素来心善,他知蔺不烬虽为恶种,但转世为人时毕竟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小凤凰惊诧道:“陆逾白竟知道此事?”

“嗯。”

褚云絮点了点头,“他一早就知道。”

她的思绪逐渐飘远,仿佛又到了当年。

“云絮,在做什么呢?”

青年温润的声音从山道的另一头传来。

“来啦——”

少女立马起身回应,又冲着跪坐的弟子交代了金疮药的用途,然后蹦蹦跳跳地追上了青年的身影。

那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得,自己当初无心赠予那个弟子披风与金疮药,竟将自己步入万劫不覆的地步。

青年回首向着那个弟子颔首微微一笑,旋即收回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褚云絮身上。

“云絮,等会儿若是迟到,师父又要怪罪下来了。”

少女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没事,我爹顶多就是说我两句。”

青年无奈笑了笑,又问:“方才那人是谁?”

褚云絮摇摇头:“看着穿着应当是哪个外门弟子吧,我见他好像受了点伤,就把你给我的金疮药给他了,逾白你不会怪罪我吧?”

陆逾白笑意温和:“我这还有许多,你拿去便是。”

“不过。”褚云絮似乎想起什么,“那人面容尽毁,原本的模样竟一点也看不出来,看着倒是像这几年才留下的疤痕。”

“逾白,你说若是这长久未见他的人,不是就认不出他的模样了吗?”

少女叹了口气,“不过我方才见他脖子后竟有一块梅花印,倒是难得一见——”

梅花印——

陆逾白倏地停住了脚步,他一向自若,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慌了神。

“云絮。”

少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怎么了?”

他声音干涩,强行定了定神:

“他……或许就是我要找的人。”

只可惜当日他们再次折返,蔺不烬早已没了踪迹。

陆逾白在门派中打听,也未能寻到他的踪迹。

蔺不烬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陆逾白天资聪颖,举止端方,深受同门与师长喜爱,一生都是顺风顺水。

褚云絮很少会看到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在某个月夜,她在一处山头寻到了陆逾白。

“身为勾陈宫大弟子,你可是带头犯了宵禁,怎么?不怕被师父责罚?”

陆逾白无奈笑了笑:“那还请褚云絮,褚大小姐放小的一马,千万别告诉师父。”

褚云絮挨着他坐下,笑容狡黠:“好吧,那我考虑一下喽。”

她见青年似乎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叹了口气:“还在想你那个胞弟的事吗?”

陆逾白点点头。

“嗯。”

“我们兄弟二人面容相仿,他那日看清了我,可明明就是认出了我,却是避而不见。”

他心愧自己没能认出一直寻找的弟弟,也心愧於对方竟然被毁了容貌。

而褚云絮与陆逾白相识,便是他在寻找胞弟的途中:“这些都是你父母所为,那时的你也不过只是孩童,你无需有歉疚感的。”

陆逾白却摇摇头:“不。”

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夺取了胞弟的气运,才导致他自幼便被送出去自生自灭。

二人出生在权贵人家,本应享受一世富贵平安。

可当年父母因听信算命传言,将双生子中的弟弟送了出去。

哥哥作为家中独子,在府中顺风顺水地长大。

弟弟则被视为灾异,过着食不果腹颠沛流离的日子。

直至到了少年时期,陆逾白偶然得知自己其实应当还有个胞弟,他无法理解父母的决定,他在父母膝前尽了最后的孝道,然后拜别父母,断然抛弃荣华富贵,行走人世四处寻找弟弟的消息。

他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又是否还活着,只知道他们是双生子,面容应当极为相仿。

能寻到弟弟的踪迹,他自然高兴万分。

只可惜……

对方似乎并不愿与他相认。

陆逾白并未强求,只是在暗中寻找蔺不烬下落,想要护他周全。

可命运弄人,当兄弟二人再次见面时——

却是陆逾白追查勾陈宫受禁术时,而蔺不烬作为施术者出现。

陆逾白是在柳华真人的地室中发现了暗藏的蔺不烬。

“可即便如此,逾白还是想要护他。他认为蔺不烬自幼是因不曾受人管教,才会误入歧途。后来逾白将他捉拿入地牢,化去了他一身因禁术夺取的修为。”

“蔺不烬也因此怀恨在心。”

陆逾白认为蔺不烬会如此,其中便有自己作为兄长的过失。

他日日到地牢中来,为他念道清心,为他清洗邪气,意图将他掰回正途。

眼见似乎就要有了成效。

但蔺不烬以禁术入道,依靠夺取他人力量达到化神之境的消息在修真掀起轩然大波。

修真中人人自危,联手向勾陈宫施压,要求严惩蔺不烬。

老宫主应允,为证明自己毫无包庇之心,邀请各派共赴九天坛亲眼观蔺不烬受水|雷劫。

陆逾白始终认为在蔺不烬身上施加的水|雷劫的刑惩太重,多次向师父求情,却都未果。

“逾白寻到了一种逆相之法,可将被施术者所受到的一切伤害转移到施术者身上。”

“十道雷劫,蔺不烬只是受了三道便彻底昏死过去,而逾白却为他受了剩下的七道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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